舅舅的话让柳月芽听不懂，她想继续问，可没有机会，被舅舅强硬的送了出来。
这趟倒也不算白走，起码知道了很多事情。
她回到柳家的时候，颓丧的回到房间，躺了许久，才想起哪里不对，开门冲下楼，到处转了一圈，没有。
揪住在后花园忙碌的管家，“李承晏呢？”
“说是有急事回去了。”
柳家的人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提及李承晏，语气都很亲切。
柳月芽应了一声，没说什么，重新回到房间。
微信里什么信息都没有，那小子大概是生气了吧，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跑来一趟，结果她却忙自己的事。
但，那又如何，考察期的男朋友就应该多多体谅她才是。
管家看着自家大小姐气冲冲的离开，摇头笑了笑，“年轻人啊。”
柳月芽迈着步伐登登有劲，直冲着柳穆山的书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走进去之后，柳穆山还在原来的位置坐着，桌前依然是那杯茶，还冒着热气，“喔，回来了啊。”..
似乎是等着她来质问。
在舅舅的安抚下，柳月芽已经平静下来，此时回来，也是善始善终，把他们的对话做一个完整的结束。
这间书房，承载着她童年的快乐回忆，以及少年时的委屈不甘。
妈妈尚且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时常窝在这个房间，妈妈喜欢画画，她总是缠着妈妈画她，而她所有的玩具都会摆在地上。
爸爸坐在书桌前看着她和妈妈玩闹，而哥哥在他们的嬉笑声中专注作业，偶尔有不会的题目就会向爸爸请教。
后来她长大了，哥哥的成绩优秀，辅佐她写作业的任务就落在了哥哥身上。
他们兄妹两坐在书桌前，而爸爸和妈妈依偎在沙发上。
那张书桌至今还留在书房，她走上前抚摸着桌子，时隔多年，那些涂鸦早已淡去，划痕里埋上了灰尘。
见女儿目光在那张桌子上流连忘返，柳穆山也回忆起往昔，曾经一家四口欢声笑语，以为就会这样过完一辈子。
柳月芽打断他的念想，讥讽道，“物是人非啊。”
可不是物是人非呢。
好好的一个家，忽然之间就散了。
那年绑架案，他失去了妻子，后来，他自作孽，又失去了女儿和儿子的敬仰。
看似威风八面，其实他也只是个孤寡老人罢了。
柳穆山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得到柳月芽的冷笑，他知道，那丫头心里肯定在说鳄鱼的眼泪。
“见过你舅舅了？”
柳月芽点头，“舅舅待我一向很好，就算是亲生父亲，也是比不过的。”
一句话激怒柳穆山，若眼前的人是个臭小子，他一定举起拐杖好好敲打。
可惜，眼前的人是最像妻子的女儿，也是妻子最放不下的人，他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那就放下心，先照顾好诺诺。”
“大哥在外国做那么危险的工作，你就从来不担心吗？”
柳琮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神出鬼没的做些事情，那时候柳月芽还沉浸在和老头子作对的叛逆中，并不清楚大哥在忙些什么。
可她年纪小，不知道也就罢了，作为父亲的柳穆山应该一清二楚才是，柳琮作为柳家唯一的男孩，柳穆山怎么能舍得让他出国做雇佣兵呢！
被质问的柳穆山迟迟没有回应。
半晌，低下了头，语气充满了遗憾，“我们柳家的人都很倔强，我，你，还有柳琮，一旦决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柳月芽不信，“大哥不是那么偏执的人，而且他为什么要玩命的去赚钱，你作为父亲，应该是可以阻止的。”
四目对视，柳穆山摇头，“你错了，他是。”
“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执意要把柳家的真正掌管权交给你？”柳穆山问。
柳月芽想说是妈妈的吩咐，可她知道，妈妈最后的意愿是希望柳穆山照顾好她和哥哥，而柳穆山承诺过，会让她和哥哥过得比以前更好，但才两年的时间，柳穆山就出轨秘书，把郑芸娶回了家，并且给他们添加了一个弟弟。
也就是那时候，柳琮开始神出鬼没，后来就直接去了国外。
看不开的柳月芽，孤单一人在熟悉的家里面对陌生的人，叛逆心更加强劲，也开始痛恨所有靠近她的人，敌我不分的伤害着别人。
也是那时候，柳穆山当着郑芸的面承诺，将来柳家所有的家业都会交给她来继承，没提大哥，也没提郑芸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放在别的家族里，必然会引起纷争，例如李家至今为了继承权打得你死我活，而柳家在岳家的见证下，所有人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果，包括董事会的所有成员。
柳穆山继续说道，“原本，这一切该给你大哥的，留给你的是分红，你大哥会照顾你一辈子。可后来你母亲去世，你们兄妹二人性情大变，看起来最叛逆的人是你，可实际上，疯狂的人是你大哥。”
柳月芽沉默。
站起身，柳穆山从抽屉拿出一家四口的照片，摆在柳月芽面前，“你大哥要做的事情我知道，可那时候我也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你们两个尚且能发泄出来，可我对你母亲的思念无人能说，等我回过神来，你大哥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填写了表格，直接出国训练，我想阻止，可我怎么阻止，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哪个地方训练！”
“你说得对，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没错，郑芸是酒后算计了我，那也是我放纵了她，怨不得她，就算她如愿嫁到柳家，拥有了名分，可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另外一个牢笼呢！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每一人。”
双手抱住胳膊，柳月芽坐在沙发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听他这么摊开心扉的说话，竟然有些陌生。
她从不知道，当年母亲的逝去，让父亲也如此难过。
桌上的那张全家福，保存的很好。
她手里也有一张，可是在她年少的时候，任性的裁掉了父亲，不是一张完整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