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寄教女

花开花落,时光如流水飘零,元廷统治越发腐败,加上天灾。各地流民一日多似一日,偏蒙古人还奉行着那四等人制度,视中原大地为牧场,视广大的汉民为牛马。中原各大门派纷纷开始抗击朝廷,少林武当峨嵋等佛道之地,因有免税之权,广为吸收民众,又兼各派高手每每杀戮那些汉奸、高官,更成为了元廷的大忌。

月圆月缺,等到阿翘两岁的时候,襄阳指挥千户已经和武当起了数次冲突了。而武当中最富智计的张松溪组织了乡勇对抗,杨如寄又挑选了一些十几岁的孩子上山学些粗浅武艺,又按照村落把这些人分开,守望相助。教这些农家既然向武当纳粮,就受此一派庇护。虽然对上精兵吃亏仍旧不少,但好歹有一定效果。张三丰得道高人,为天下苍生计并不藏私,亲自置信给少林寺空闻方丈和峨嵋派灭绝师太,诉说这保甲之法的用处。空闻方丈虽不置可否,但好歹谢过,峨嵋素与武当交好,灭绝师太为人虽过于严苛,但对于张三丰还是尊敬的,亲自带着得意弟子来武当请教,直言峨嵋女弟子过多,收留流民多有不便,请问该如何处置。

张三丰虽为武学宗师,但对于兵法并不在行,能安置武当依附之人多半是弟子们之功。对于灭绝师太的求教实在无能为力,况且他老迈之人,近年来苦心专研《易筋经》不得,自身内功虽有精进,但于俞岱岩毫无用处,最疼爱的五弟子渺无音讯,哪有精力管理武当山下农户。

灭绝师太求教不成,也别无办法,只得去拜见了杨如寄。武当弟子眼看二嫂果然与峨嵋大有渊源,虽则好奇,但也忍耐未问。

不过峨嵋派这次到来总不是全无收获,灭绝师太将她最得意的女弟子纪晓芙许配给了武当六侠殷梨亭。

其实如果武当众人知道后来种种曲折,说什么也得把这婚事搅黄。

咱们六弟大好青年,又不是找不到良配。

不知不觉间,阿翘已经五岁整了,张三丰深研道法典籍,为她取名“俞凌波”,但武当众人还是习惯叫她乳名。

这几年间,武当岁月清幽,道风日盛,武当七侠因为俞岱岩残废、张翠山失踪,渐渐被江湖上的人称呼一声“武当五侠”。又因着少林寺今年故步自封,少有俊才。而峨嵋多有女弟子,行走江湖多少有些挂碍,近些年来倒是武当隐有执牛耳之意,但武当自身的问题也不少。因为张翠山和龙门镖局的官司,少林武当的梁子是越来越大,多亏空闻方丈老成,张三丰也克制,再三约束,才没有晾成大祸。

而谢逊到处冒师父成昆之名杀人,纸里包不住火,终于被人知道了,江湖中数不尽的豪客要找他寻仇抢刀。不过此时没人知道张翠山已经和谢逊结义,都以为他已经糟了金毛狮王毒手,因此人都冲着天鹰教去了,倒是苦了殷天正父子。

对于武当来说,更有烦愁,峨嵋不久前告知纪晓芙被那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掠夺而去,只怕是已遭毒手。殷梨亭闻言呆若木鸡,当下就要提剑找到光明顶拼命,好歹被师兄们拼死拦下。

杨如寄眼看好言相劝不成,更是冷笑道:“明教前教主阳顶天失踪十余年,眼看是有死无生。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和青翼蝠王韦一笑争这教主之位。殷天正和五行旗梁子结的太深,自立天鹰教过过教主的瘾,而教主不在,明教以光明左使为尊,杨逍个性怪癖,多半已经不在光明顶。你去又做什么?”

殷梨亭目嗞欲裂,提剑道:“就是杀不了杨逍,我也毁了他明教,烧了他们历代教主牌位。”

这下连张三丰也出言道:“梨亭,明教近些年来虽作恶多端,但自金贼入华夏以来,历代教主多为起义成仁,你与杨逍有仇,却不能伤了这些英灵。”

殷梨亭怒发如狂,师父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当即跪下谢罪。第二日起就开始闭门专研武学,昼夜不辍。众师兄弟看他都是练习些同归于尽的招数,暗自担心,但料想此事也不好劝解,只得默默走开,想到:“杨逍这魔头欺人太甚,若有一日遇上,咱们师兄弟齐上也没什么,定要了他的性命,雪了六弟/六哥的耻辱。”

眼看烦心事多,凌波这孩子却依旧顽皮,趁着宋青书站桩之时抓了一个虫子吓唬他,直把这个小哥哥吓得一屁股坐到。被俞莲舟发现后狠狠打了一顿。

其实他俩具是生在武当山上,彼此的父亲亲如兄弟,情分比之后来入门的第三代弟子更为亲厚,偶尔开个玩笑,大人们也不算当回事。只是这次却不同,宋青书被她一吓,当夜就发起烧来,到了第二天早上竟然说起胡话来,这下连张三丰都给惊动了。他到了宋青书的寝室一探脉,脸色瞬间就变得惊疑不定,宋远桥抱着儿子,吓得声音都颤了,“师父,青青书他……”后面的话竟然说不出口了。

张三丰道:“远桥,青书孩儿身子是无恙的,但神志仿佛被侵,如同古书中的摄魂术。可为师想不懂的是,武当山上,谁能避过我们来害他呢?”

俞莲舟一听,转身出门,把女儿提了过来,喝道:“逆子,你宋师哥因你胡闹,受了暗算。你是在罪过深重,自现在起,你师哥一日不醒,你就给我在紫霄宫外跪着。”

凌波自出娘胎,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登时吓得傻了。

宋远桥知道师弟的脾气,绝对不是惺惺作态,虽忧心爱子,还是劝道:“二弟,阿翘不过是跟青书开个玩笑,她一个连武功都没学过的孩子,哪会什么摄魂术,你莫错怪了她。”

“大师伯,您不用为了我求情。”凌波忽然说到,对着宋远桥磕了个头,小小的脸庞如同鹅蛋,声音娇软道:“要不是阿翘顽皮,也不会害了青书哥哥。错了就是错了,阿翘这就去真武大帝面前跪着,为青书哥哥祈福,若是他好了,我再也不欺负他了。”

这话一出,屋内人人侧目,均想:“这孩子虽然皮些,却是我辈中人,以后好好管教,毕也是女中侠士。”

杨如寄走过去牵着女儿,道:“走吧。娘陪你去紫霄宫。”竟是一句也没未女儿求情。

说来也怪,凌波自在真武大帝面前跪着,跟着母亲一遍一遍地念着《道德经》《庄子》,心境也从惶恐不安慢慢静了下来,等到黄昏时,她忽然说:“娘,我真的是想跟师哥开个玩笑的,青书哥哥从小当我是亲妹妹一般,我怎么会害他呢。可是爹爹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杨如寄一愣,想不到女儿小小的脑袋里竟然有了执念,不过她不是不知道错了,只是心寒于父亲的态度,还好解释,于是道:“阿翘,你爹爹不向着你,是因为青书孩儿也是他的侄儿,更是你大师伯的独生爱子,他是君子,当然宁可严厉一些,也不会失了道义。”看着女儿一片茫然,又换了一个说法,道:“你可听你太师父说过郭靖大侠和神雕侠杨过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