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许知鱼的戏份逐渐进入了尾声,空闲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

最后一场“余白牺牲”的戏,导演迟迟没有拍,只是让许知鱼利用最近空闲的这段时间,多在片场看看、学学。

得知许知鱼最近没那么忙后,叶瑶枫立刻打来了电话:“知知,你今晚有时间吗?”

自从听谢逸这么喊许知鱼之后,叶瑶枫也跟着喊了起来。

刚在片场观摩完一场拍摄的许知鱼说:“有的。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今天不是立冬了吗?天气这么冷,想带你去喝羊汤。”叶瑶枫说,“你要是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妈妈给你们叫外卖。”

刚想说“没什么不方便的”,那边统筹就喊了许知鱼。

“许老师,赵导跟邓编说想给你在今晚加场夜戏,你可以吗?”

“恩,可以的。”在这个杜熏带资五千万也只能换个露脸机会的“任性”剧组,导演跟编剧主动加戏的好事,许知鱼自然不愿意错过。

哪怕加戏事出突然,连剧本都还没写,他也毫无准备。

电话那边,叶瑶枫也听到了这句话,等许知鱼这边没人说话了,才开口道:“那妈妈给你们点外卖吧,你们现在还在实中老校区没错吧?”

许知鱼本来想让她“不用破费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叶瑶枫又说:“你要是跟妈妈客气的话,妈妈就要难过了。”

听她这么说了,许知鱼也只能接受了好意:“谢谢妈。”

等挂了电话,许知鱼去跟生活制片说了一声。

听到又可以加餐,生活制片立刻大喇叭一样宣传出去了:“今晚许老师又给咱们加餐了!大家快谢谢许老师!”

周围顿时响起欢快的道谢声。

祁连笙走过来,笑着说:“剧组给你的片酬,你这孩子怎么还全给花回来了呢?你没看老赵乐的那个表情,小眼睛都看不见了。”

“没,不是我出钱,是家里人出的。”许知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除了取暖器的钱是他跟谢逸出了大部分,后面几次,不是团内出的,就是叶瑶枫出的,情到都是自己承了。

队友出钱还好说点,毕竟这是他们的习惯——有人去剧组、节目组长期录制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出钱给剧组、节目组送点慰问品,也算是一笔往来账。

但是叶瑶枫这边,许知鱼多少有些心虚与愧疚。

虽然叶瑶枫很轻松地接受了自己,但一想到这些年他跟谢逸都没有尽什么孝心,还一直在外面不联系、让他们担心,许知鱼就受之有愧。

即便现在话也说开了,自己依旧没能为他们做什么,倒是叶瑶枫,一直有在抽空跟自己聊天、关心自己的工作生活。

“都说是家人,还分那么清楚干什么。”祁连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不好意思,有这么关心你、疼爱你的家人,应该感到开心、骄傲才对。”

“恩。”许知鱼也没法解释自己跟叶瑶枫之间负责的关系,只能点点头应了。

赵导也走了过来,笑眯眯说:“哎呀,又让小许破费了。”

祁连笙开玩笑道:“既然知道让我们小许破费了,还不赶紧我们小许涨点片酬回回血?”

“老徐!”抠门赵导喊来老徐,“咱们还有余钱给小许加钱吗?”

“有啊,五千万呢。”自从杜熏走了之后,制片老徐在剧组终于也能挺起腰杆子了。

赵导一拍手:“对啊!反正是从你们公司薅的羊毛。老徐,你待会儿去联系小许那个经纪人呗。”

许知鱼看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哭笑不得,赶紧说:“只是一点小事,不用真加钱吧?”

灯灯走过来,给他解释:“他们逗你的,不是因为这个。今晚不是要给你加场戏吗?找你经纪人是说加戏这部分钱的事,还有拍摄时间的问题,也需要跟他再商量一下。”

看许知鱼认真的模样,赵导跟老徐哈哈大笑。

“这么多年了,你俩还是这么喜欢逗孩子玩。”灯姐冲俩人翻了个白眼,“也就仗着小许脾气好,不生气,换个脾气大的、会摆架子的,分分钟送你俩上热搜。”

“那种的,我也不许他进我的组啊!”赵导无所畏惧,“但凡演技好点的孩子,我还真没见那么狂的。现在的演艺圈也真是绝了,越有实力的孩子越谦虚,越狂的那些,越是什么都不会。”

“谦虚使人进步嘛。”老徐道,“小许这部戏拍完之后有什么计划吗?”

听到话题突然转回自己身上,许知鱼愣了一下,赶紧道:“工作的话,要看经纪人的安排;生活的话,倒是打算休息一个月,去度个假。”

“是该好好休息休息,”灯姐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你这几天好像又瘦了。都怪老赵抠门,让生活组天天定素菜盒饭,看给我们孩子饿的。”

许知鱼最近发现,灯灯表现得越来越像妈粉了,连带最近一段时间的祁连笙面对自己的时候,也总是时不时冒出几句标准妈粉发言。

“余白就是要瘦要病弱嘛。”

“我写余白的时候,设定可没瘦到这种程度。”灯妈粉持续发言中。

祁妈粉补充发言道:“现在我们孩子瘦成这样,最后一场戏都能直接拍,不用化妆了。”

许知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来,他觉得自己还没瘦到那种离谱的程度;二来,祁连笙只比自己大八岁,而灯姐也就比自己大十岁,这俩人一口一个“我们孩子”,说得他还以为自己不是二十七岁,而是七岁。

被挖苦的赵导显然已经习惯了,十分淡然:“要不你俩赶紧领个证,去生个或者收养个孩子吧。人小许二十七了,又不是七岁。”

果然,连导演也这么觉得了。

灯灯反驳:“你不懂,养孩子的乐趣又不在于孩子的年纪。”

许知鱼想了想,他觉得他可能也不太懂。但有人真心对自己好,他还是很开心、很感激的。

说笑之间,生活制片跑了过来:“许老师,有个自称是你妈妈的女士说想找你。”

“哦,好!”许知鱼得知叶瑶枫现在就在校门外之后,跟聊天的众人说了一声,准备去见她。

导演突然对生活制片道:“你直接去把人请进来吧,叮嘱两句不能拍照就行,反正也不是外人。”

“行,我让门口放人进来。”生活制片拿着对讲机说了两句。

没两分钟,一辆送餐车驶进了停车场,接着一辆黑色豪华商务也跟了进来。

生活制片叫来了工作人员,开始从车上往下抬食盒。

商务车车门自动打开,叶瑶枫从车上下来:“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没有,还是之前的体重。”来接人的许知鱼赶紧解释,“妈,你怎么也过来了?这么冷的天儿。”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叶瑶枫跟他一起朝片场方向走去,看着周围人,压低声音说,“小逸特意叮嘱我,务必要监督你好好吃饭,顺便检查一下你又瘦了没。”

许知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还每次都给他打卡发了照片。”

“你知道的,他就是这种性子。”叶瑶枫看到那边的众人,“帮妈妈介绍一下?”

许知鱼指着人挨个介绍,介绍完了又说:“在剧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照顾我。”

正好生活组也把餐都抬了过来,叶瑶枫微微一笑:“谢谢大家长久以来,对我们家知知的照顾。今天是立冬,多订了点羊汤,一点小心意,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哎呦,您太客气了。”老徐赶紧道,“小许平时工作很认真,也很让人省心,平时自己没工作了,还会来帮我们的忙,一看就是您教育得好。”

许知鱼突然有种自己在被当面开家长会的错觉。

“不过他身体不太好,”叶瑶枫话锋一转,“也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希望可以让他稍微休息一下,不要着急拍摄。”

明明是请求的措辞,但听起来总有一股“我就是在教你做事”的味道。

这样的话,换做别人说起来,可能会被人一笑而过,甚至还会被人觉得矫情,但叶瑶枫这么一说,却让人下意识有种想要服从的感觉。

许知鱼忍不住想:不愧是打下如今庞大商业帝国的女王。

老徐赶紧说:“肯定不会让我们的演员老师们带病拍摄的,带病拍摄不仅是折腾老师们,最后成片效果也不好,事倍功半。”

叶瑶枫又面带微笑跟老徐聊了几分钟,然后道:“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大家吃饭了。知知,妈妈先回去了。”

“恩。”许知鱼跟着她一起离开。

等母子俩一离开,老徐摸着下巴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小许他妈妈有点眼熟?”

“是有点。”灯灯点头,“好像在哪见过。”

祁连笙跟赵导倒是没什么感觉。

闻着羊汤的香气,祁连笙说:“可能是因为跟小许长得像,所以觉得眼熟吧。不说那些了,先吃饭呗,饿了饿了!”

灯灯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是怎么看出来像的?这母子俩长得可一点都不像,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加上叶瑶枫三两句就直接牵着老徐鼻子走的说话方式,以及那种习惯了吩咐人、毫无迁就也压根不打算迁就的态度,灯灯总觉得自己说不定是在哪个新闻上见过她。然而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

“你吃吧,我等小许回来一起。”灯灯瞥了他一眼说,“好歹人家请客呢。”

被他这么一说,祁连笙也放下了筷子:“那我也等小许回来一起!”

叶瑶枫看看跟着自己的许知鱼,说:“不用送了,你快去吃饭。吃晚了又低血糖怎么办?”

“没事的,”许知鱼笑笑,“来回也就两分钟的事。”

“你明天想吃什么?妈妈明天再给你送过来。”

许知鱼赶紧摆手:“不用了,我这几天戏份不多,可以自己去外面吃。”

“外面买的怎么也不如家里做的,”叶瑶枫说,“这样吧,反正这几天你也不忙,我就叫家里给你做好了送过来吧。别拒绝,拒绝也没用。”

没办法,许知鱼只能说:“那就麻烦妈了。”

目送叶瑶枫上车离开后,许知鱼才返回去准备吃饭。

看到他回来,祁连笙招手:“快来吃饭了!”

“来了。”许知鱼赶紧过去,在大家给预留的空位上坐下。

前面小方桌上已经摆得满满的。叶瑶枫不仅点了羊汤,还有小羊排,主食也准备了羊肉饺子跟泡饼两种,店家还给打包了醋、香菜、椒盐、辣椒等各种调味料,供食客自己调味。

“这种天气,就是要吃点热乎乎的、汤汤水水的东西才够味儿!”老徐感慨,“这真是我跟着老赵这么多年,待得最舒坦的一个组了。”

祁连笙笑道:“也就是咱们组年前就能结束拍摄,不然我都怕小许家里给订一桌满汉全席来当年夜饭。”

闻言,赵导开玩笑说:“要不干脆再让灯灯给你们加加戏,咱们直接拍到过完元宵算了。”

就算是开玩笑,灯灯也还是炸了:“我不干!哪儿有那么多戏给你们水啊!让老徐来水呗,上次水那个背景板的就还不错。”

“不错什么呀!”赵导一边啃着羊小排,一边说,“就那么简单一场戏,拍一大上午没拍完,连笙,你刚入行就来拍我第一部戏了,那时候都没NG那么多次吧?”

“没,但是被你骂得狗血淋头。”说起这事儿,祁连笙笑着看向许知鱼,“你看赵导现在脾气好吧?NG成那样都只是小发一下脾气,一句都没骂。这要是放在以前的时候,他能把那孩子经纪人都给骂哭。我记得最深的,就是当年他骂我那句‘我去牵头驴来,驴屁股都比你演得好’。”

“……不是很能想象得出。”许知鱼有些震惊。

这么一对比,赵导在杜熏连迟到带NG的时候,说过最重的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温和。

“年轻的时候,火气大。”赵导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后来认识了我太太,就觉得,人生如此美好,还是应该少生点气、少上点火,多活几年,跟她到处走走看看。你们这些没结婚的都不懂。”

许知鱼心道:要是谢逸在这,估计你俩能有不少共同话题。

“啊对对对。”灯灯敷衍三连,“我是不会拆穿,你是因为有一次气到血压升高晕过去,被人送了医院,老婆说再不改脾气别进家门,这才慢慢改掉脾气的。”

“我看你这就快连我家住哪儿都秃噜出来了。”

祁连笙笑他:“怎么,害怕我们知道之后,去你家蹭吃蹭喝啊?”

“怎么这么好吃的饭都堵不上你俩的嘴呢?看看人家小许,安静吃饭,对胃好。”赵导后悔,“我今天就该自己偷偷去旁边吃,不跟你们待一起。”

偷偷安静吃瓜,吃得正香却突然被cue的许知鱼:?

对上许知鱼茫然又无辜的眼神,灯灯跟祁连笙顿时化身妈粉,看向导演:“好好吃饭,别跟我们说话分我们的心,对胃不好。”

许知鱼哭笑不得:……这是真拿我当七岁了啊。

吃完饭,不少人过来跟许知鱼道谢。因为叶瑶枫订的餐量很大,生活制片干脆把现在还在剧组的所有人都叫了过来。即便都来了,吃完之后依旧还有剩。

许知鱼也跟着客套了几句,就听着灯灯喊自己。

“灯姐怎么了?”

“给你加的这场戏我写好了,你看下有没哪里需要调整的。”灯灯递给他一张手写的A4纸。

新加的这场戏台词不算多,许知鱼先是粗略看了一下全部,得知大体内容后,才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即便是临时起意决定加的内容,完成度也十分高,承前启后衔接得十分完美,完全看不出是后来临时加进去的。

许知鱼看完后说:“没有要调整的。”

“那就这么着了。我去跟统筹说一声,你大概想要多久的准备时间?”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许知鱼笑着说完,又道,“让统筹老师看着安排吧,最好还是尽可能多一点。”

灯灯比了个ok手势,转头去找统筹安排去了。

过了一会儿,统筹过来问:“半小时行吗?”

许知鱼露出有些难办的表情:“多加半个小时行吗?”

“行是行,但是可能得把许老师你的妆造时间也算进去。”统筹道。

“这样也可以。”现在曼达给他做妆造,也就十几分钟的事,加进去也合适。

有了一个小时准备时间的许知鱼,先是一边溜达消化着晚饭一边看着灯灯新写的这段,溜达了二十来分钟,就立刻去找了曼达。

一边坐在那里任由曼达折腾自己的脸跟头发,许知鱼一边小声念着台词找感觉。

“闭下眼。”

许知鱼乖巧闭上眼,还在念着台词。

等到妆造做完,看他认真一直没敢跟他说指示以外的话的曼达才道:“你这也太刻苦了吧?临时加戏,导演要求不会像平时那么严格的,肯定会多让你拍几条的。”

笑了笑,许知鱼说:“笨鸟先飞嘛。就算可以多拍几条,多熟悉剧本一点,也没有坏处。”

“你上学那会儿,一定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曼达感慨。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许知鱼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

他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天赋型选手,他的每一点收获,全都是努力卷出来的。

就好像之前他去上表演课的时候,老师就曾经说过,他比其他任何学员都要努力,表演也可圈可点,但,似乎总是欠着一丁点的灵气。

之前的许知鱼是不太理解老师那句话的,直到进了这个组,看到祁连笙的表演之后,终于明白了。

——他现在虽然演什么角色都算贴合,但仔细去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表演的痕迹。换句话说就是,还是没能彻底进入角色中去,还是在扮演着“别人”,只是把角色给“模仿”了出来。

而祁连笙的表演,却完全没有这种情况,反倒是给人一种“他就是角色本人”的感觉。

许知鱼想,或许这就是自己所欠缺的那一点灵气。

“许老师准备好了吗?”场务过来询问。

“可以了。”许知鱼摘了手套、脱掉棉大衣,连写着剧本的纸一起交给了小李。

立了冬的夜,明显要比之前冷了几分。夜风料峭,即便许知鱼衣服下意识蜷了下身子。

但等到一开拍,许知鱼立刻调整好了表情跟姿势,似是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寒意。

导演平和地喊了“卡”,摸着下巴,一直看着监视器。

许知鱼披着大衣,手里拿着热水袋,忐忑地看着导演。

过了差不多几分钟,导演才说:“这条保留,再来一条。”

这种情况,许知鱼知道,自己刚刚的表演整体上是过关了,但肯定有哪里的细节表现有点问题,才会让赵导犹豫着留不留。

但这么空想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儿,再第二次开拍前,许知鱼过去找到导演:“赵导,我能看看自己刚刚拍的那条吗?”

“看吧。”导演示意身边助理调出来。

认真看完,许知鱼心里有了点感觉,不过也不知道导演不满意的地方,跟自己不满意的是不是一个。

直到第二次拍完,导演喊完“卡”,痛快地决定选这条,许知鱼才松了口气,笑了出来。

“自己看了一遍,发现问题了?”准备跟他拍下一场对手戏的祁连笙问。

许知鱼点点头:“感觉在镜头下,能看到很多自己平时对着镜子看不出来的东西。”

“是这样的。”祁连笙欣慰地点头,仿佛一位骄傲的老父亲,“你台词记得很快啊!今天灯灯现写的,你竟然一句都没忘。”

“我记忆力还算可以。”

“年轻真好啊!”祁连笙发出感慨,“感觉从过了三十五生日开始,记忆里就下降了。”

灯灯闻言笑他:“你三十五岁之前,记忆里也没见有多好。小许你知道吗?我跟他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他才二十来岁,就那么两页直白的台词,都要背一天一夜!本来还以为背了这么久,能背得多滚瓜烂熟呢,结果拍的时候还一直吃螺丝。”

“那不是因为背不过,只是因为太紧张。”

“嗯嗯,是紧张,才不是金鱼脑子呢。”

听着两人一来一回说着祁连笙刚出道的糗事,许知鱼只当灯灯是为了糗他,说得夸张了一点。毕竟这拍摄的一个多月里,他围观的祁连笙拍摄,从来没有一次因为忘词、吃螺丝NG的。

“祁老师、许老师,准备入场了。”

场务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祁连笙把大衣脱给助理,临上场前对着灯灯说:“看着吧,今天绝对一条过。”

灯灯却对许知鱼说:“抱歉啊,待会儿他要是忘词NG了,你不要怪他。金鱼脑嘛,没办法的。”

“相信祁哥没问题的。”许知鱼心想:今天他一共就五句词,也不多,怎么可能NG呢。

然而等到开拍,许知鱼才意识到,金鱼脑真不是灯灯夸张的说法。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这样做是在……”祁连笙卡壳,一脸不好意思,“抱歉,忘词了。”

许知鱼给他提词:“你这样做是在践踏你作为人类的尊严,知道吗?”

“啊对对!”祁连笙一拍脑门,恍然道。

导演跟场务全都见怪不怪,该喊的喊,该打板的打板。

然而这句过了,第四句又忘了;第四句背好之后,第一句上来又卡壳;第一句记住之后,最后一句又忘了……

如此反复NG了七八次后,终于顺利过了。

灯灯毫不客气地过来哈哈大笑,导演也跟后期说:“今天连笙这段NG,记得剪成花絮。到宣传的时候,反复给他播放哈。”

许知鱼终于信了灯姐的说法,不过反倒是更佩服祁连笙了。这样的记忆力,想要做到每场戏不忘词、不吃螺丝,私下里一定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果然,每个人的成功,都不是偶然。

“对不起,今天发挥失常了。”祁连笙抱歉地对许知鱼说,“明天哥请你喝奶茶。你们年轻人喜欢喝这个吧?”

“那就谢谢祁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许知鱼知道祁哥现在很不好意思,所以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闻言,灯灯说:“就光给小许买啊?大家也陪你在这NG这么多次呢。”

“老赵又不能喝甜的。”

许知鱼心道:祁哥,你谈不上恋爱真的是活该啊!

想着两个人平时对自己都那么好,许知鱼赶紧小声跟他说:“灯姐喜欢甜的呀!”

祁连笙这才恍然:“你想喝就直接说呗,我还能不给你买嘛。”

许知鱼心梗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开窍呢?!

果然,灯灯看起来并不高兴:“那你给我买我最喜欢的,要是不喜欢,我下一部就给你写死!”

话说完,灯灯就转身离开了。

许知鱼披着大衣,瑟缩着脖子,小声说:“祁哥,我觉得灯姐好像有点生气了。”

“为什么?”祁连笙一头雾水,“我不是答应给她买了吗?”

“恩……”许知鱼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这个事吧,它不是买不买的问题。”

祁连笙一脸地虚心受教:“走走,咱俩去卸妆,完了回我宿舍喝一杯。边喝边聊,我叫助理订了夜宵外卖。”

卸完妆,许知鱼跟小李说了一声,去了祁连笙宿舍。

“快来坐。”祁连笙拉开椅子,把下酒菜都摆好,顺手开了两瓶啤酒。

许知鱼赶紧说:“我就不喝酒了,酒量太差,喝多了就没法聊天了。”

“那行。”祁连笙也不劝他,只给自己倒上,“你说她今晚为什么生气啊?”

“我觉得,灯姐可能本来是在期待,你主动提出请她喝奶茶的。”拍完夜场,许知鱼这会儿也有些饿了,倒是没有拒绝夜宵。

“这个我主不主动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最后都答应了。”

许知鱼震惊了。

之前他以为,两个人之间都能进入暧||昧阶段了,祁连笙至少应该有点恋爱基础,只是因为不太会说话,所以关系才一直停在原地。

现在看来,祁连笙一点恋爱基础都没有啊!能进入暧||昧阶段,大概也只是误打误撞。

“有很大区别的。”许知鱼给他解释,“喜欢一个人,是会下意识期待对方对自己主动示好的,哪怕只是一句问候、一杯不起眼的奶茶,都能让人开心一整天。”

“这样啊……”祁连笙听得似懂非懂。

许知鱼只能换个方法说:“祁哥,如果今天灯姐主动说,因为突然加戏很辛苦,请你去吃饭,你是什么感觉?”

“当然是开心了。啊,所以其实是一样的?”

见他终于通点儿气了,许知鱼欣慰道:“是的。”

“但是,我今天想请你喝奶茶,是觉得不好意思,想做为赔礼。”祁连笙说,“我要请她的话,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今天灯姐都暗示你,想要你请她了,你再说让她明说,就不合适了。”许知鱼给他详细分析了喜欢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听完之后,祁连笙一口闷了杯里的酒,冲着他竖起拇指:“你太懂了。谁要是跟你谈恋爱,肯定很省心。”

许知鱼闻言笑笑,心道:谢逸那时候可是一点都没省心。

倒不如说,跟自己恋爱还要花更多心思,毕竟那时候的自己比其他人更加敏||感,更不容易敞开心扉接纳。

喝了酒的祁连笙话变得更多了。

嘿嘿一笑,祁连笙问:“你谈过吧?”

许知鱼点点头:“恩。”

“谈过几个了?”

“就一个。上学时候谈的。”

祁连笙有些意外:“看你这个经验,还以为至少谈过两三个呢。最后怎么没再谈了呢?”

许知鱼含糊着回答:“大学毕业就顺势……”

只不过是顺势领了证,所以“恋爱”也就没谈了嘛。

点点头,祁连笙倒是一副非常能理解的架势:“哎,大学毕业就是分手季啊!不过也别伤心,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许知鱼笑笑,没有接话,反而问:“那祁哥,你跟灯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跟你灯姐,是拍《高峰》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你灯姐已经是挺有名的编剧了,我才刚入行,第一次拍戏。”提起自己的事,祁连笙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从祁连笙的讲述里,许知鱼也知道了,两个人是如何步入暧||昧阶段的。

——第一次拍戏的祁连笙被赵导骂得很惨,但是他也不气馁,反而更加努力去找角色感觉。为了能更好理解角色,祁连笙厚着脸皮去找了最了解角色的人,也就是创作角色的编剧,灯灯。

在对角色、剧情的讨论中,祁连笙发现,灯灯其实是一个特别细心、特别有想法的人,而且很有主见,明明是出道没两年的新人编剧,却能为了一个合理的设定跟导演叫板。

一样是刚入行的年轻人,祁连笙难免对这样的灯灯产生了好感。而灯灯也佩服祁连笙的努力,以及被骂了也照样积极的心态,两个互相欣赏的年轻人,没事一起吃个饭、聊个天,慢慢就成了一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但,也就停在这上面了。

许知鱼不解:“那祁哥你为什么不跟灯姐表白呢?”

“我不敢。”祁连笙捋了把头发,“我这个人性子太直,又不聪明,还没在一起就老惹她生气。维持现状的话,就算她对我印象越来越差,也不会影响我们做朋友。但是如果我表白了,我怕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许知鱼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当年谢逸一直对自己示好,却迟迟不肯说出那句“喜欢”,大概也是这样。

果然,不管年龄、不管身份,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感到忐忑与惶恐。

但是这种事情,作为外人,许知鱼也不好多劝,尤其是在祁连笙说了担心自己不能再跟灯姐做朋友之后。

“我觉得,祁哥你可以跟灯姐多聊聊,交换一下想法。”许知鱼说,“有些时候,沟通能解决很多自身困扰。”

然而祁连笙依旧说:“我不敢。”

许知鱼没法再劝了。

过了一会儿,祁连笙又问他:“你当初,是怎么决定下来,要表白的?”

“可能是因为不想失去他的想法,远远超过了其他担忧吧。”许知鱼说,“因为当时异地了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一想到他的温柔、体贴、悉心以后可能不再是对我,而是去对别人,嫉妒的情绪一下就压过了所有,就表白了。”

“那你没担心过,如果以后分手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吗?”

“没担心过。”许知鱼说。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最坏不过是谢逸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他再过回那段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罢了。

如果当初谢逸没有翘课回来陪他去参加比赛,他就不会主动迈出这一步,那最终的结局,也不外乎是他跟谢逸桥归桥、路归路。

所以,对他而言,不管是否要在一起,最坏的结局只有一种。

而谢逸突然从云宁市跑回来陪着自己参赛的行为,也让许知鱼下定决心,在最坏的结局到来之前,去做自己最想做的。

闻言,祁连笙沉默良久,才道:“你很勇敢。我会好好再想想的。今天打扰你这么多休息时间,让你听中年男人的小学生恋爱烦恼,不好意思啊。”

“你跟灯姐平时那么照顾我,只是陪着聊聊天而已,不算什么。”看祁连笙也有点醉了,许知鱼说,“时间不早了,祁哥你早点睡吧。”

“行。”摆摆手,祁连笙说,“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了。”许知鱼去隔壁叫回了祁连笙的助理,跟他说,“祁哥一个人喝了两瓶,可能有点醉了。”

助理道了谢,把许知鱼送到了楼梯口。

回到宿舍,许知鱼闻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先去冲了个澡,钻进已经被小李拿着在小太阳旁边烤过的暖和被子,这才终于有时间摸出手机,看看消息。

谢逸果然已经和往常一样,发了不少消息过来,甚至还从叶瑶枫那里听说了今晚加戏的事,问加戏拍摄情况如何。

许知鱼把今晚加戏的内容跟他说了,又道:【剧组还主动提了加戏加钱的事[开心]】

【看得出来你很开心了。】谢逸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对了,今晚拍完,我还去当了祁哥的“恋爱顾问”,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拍过恋爱剧了。】

把祁连笙的故事讲完,许知鱼问:【如果那天在摩天轮上,我什么都没有做,后来的你会怎么选?】

【我没想过。从那天之后,每天都只想着怎么才能跟老婆一辈子在一起了。】谢逸回完这一条,又发过来一条,【不过,现在想想的话,如果那时候老婆没有主动,那我可能也会像他一样,一直以朋友却又不仅是朋友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吧。】

【但是,我应该不会像他一样能一直缩到三十五岁,最多到大学毕业,我可能就会忍不住去找老婆表白了。】

许知鱼追问:【那你不担心,如果我拒绝,或者将来分手了,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十几岁的时候确实担心过,但如果是二十几岁的我,比起担心这些,更希望能拥有过一段跟你在一起的人生,也好过一直不跨出那一步,像个胆小鬼一样永远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你。让我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你去跟别人谈情说爱,也太残忍了。】

果然是谢逸的风格。许知鱼看着手机笑了起来。

谢逸反问:【那老婆你呢?你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吗?】

【没有。】

谢逸很快发了几个点赞的表情包:【不愧是老婆!】

【那老婆不担心,是因为相信我不会离开吗?[期待][期待]】

当然不是。在那个时候,许知鱼不相信任何人说的“不会离开”的承诺。

但,适当的谎话有助于维系夫夫感情,许知鱼回复:【是啊。所以,如果哪天你离开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当然,最后一句是真话。

许知鱼想,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承受那个最坏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