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殿外钟声起,十八响送云梦魂。
所谓晨钟暮鼓,但若是暮钟,那便意味着不祥。
暮钟响十八,在长春派意味着是为门内长辈送终,而且是极高规格的送终,钟声十八,便寓意助魂灵避开十八地狱,直送魂灵入云梦仙境,得享永寿。
这自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罢了,此种习俗传自长寿宗,但纵是长寿宗的规格,也不可能还有能耐避开十八地狱,直达云梦仙境,那就不是人间小仙能办妥的事儿。
陈登鸣随鹤盈玉一同飞到长春派主峰的长春殿时,发现李岳、梁云生等熟人都已至。
其他还有两位不算太熟的筑基执事。
不过虽是不算太熟,陈登鸣也早已上门提些礼品拜访过,故而也基本都混了个脸熟,互相见了,面子上还是会含笑打招呼客套。
但今日显然气氛不同,不似是长春派有人遭遇不幸,俨然倒像是长寿宗有大人物死了。
这个时候,谁敢脸上带笑打招呼,那可就太孝了。
陈登鸣无比机灵,进了殿门后就不废话,跟着鹤盈玉身旁,低调悄悄猫后面,一副萌新小透明的模样不吭声。
没多久,宗内其他几名筑基修士也陆续赶到。
陈登鸣本以为,这次总算能见着派主丘峰这位金丹修士了。
正在琢磨金丹修士平时不散发灵威是否和他们一样,或者身上会散发强烈的金丹灵韵,站在那里就跟灯泡一样发光,与众不同。
岂料待人数到齐后,还是梁云生这位副派主最先说话,神情肃穆。
“诸位,如今前线战局异常严峻,丘派主已前往长寿宗磋商作战计划,目前门派内还是由我来统筹安排。
首先有一個非常沉重的消息,要告知大家,边界龟蛇蜂被攻破了......”
众人闻言色变。
龟蛇蜂那边可是有长寿宗两位金丹长老坐镇的,竟然被攻破,那两位金丹长老岂非也遭遇了危险?那敌人又该如何强大?
“袭击龟蛇蜂关口的是一位元婴真君,暂时还不清楚具体身份......长寿宗坐镇在龟蛇山的二位金丹长老,一位丧命引爆了金丹,另一位重伤逃离。
其他十几位筑基修士,亦是死伤大半,还有一些失踪......”
“元婴真君出手了?”
“这是打破了四域协定已久的规则啊,这位元婴真君将会遭到四域其他元婴真君的围剿,为何如此疯狂?”
在场众人齐齐惊骇,低声议论。
陈登鸣缩在角落,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都是凉飕飕的。
元婴老怪都出手了,这得是多疯狂?金丹修士都得死,能逃一个估计也是在其中一名金丹修士自爆的掩护下,再加上那位元婴不敢深入东域腹地追击。
而除了金丹修士,诸多守在关口的筑基也是死伤惨重,还有人失踪了。
这些筑基修士在面临元婴真君时,当真是就跟炮灰没什么区别了,令陈登鸣感觉心头极其沉重。
“如今长寿宗元婴道君齐云大人已前往龟蛇蜂,重建起防守关卡,那未知元婴修士虽已退去,但就在这短短一天时间,已有大量妖魔以及西域魔国之人闯入了东域腹地,四处为祸。
长寿宗已发布清剿玉令,诸位,我们也要立即行动,带领门派内的诸多弟子,清剿闯入进来的诸多妖魔......”
...
一场气氛肃穆的临时会议结束后,几艘灵舟已是从长春派内升起,大量门派内的弟子也被迅速集结起来,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筹备着。
陈登鸣与鹤盈玉飞出长春殿,各自返回洞府内收拾物品,即刻就准备出发。
“陈师弟,你刚突破筑基没多久,这巡守途中,虽也有关道友相助,却也要尤其注意安全才是。”
飞行穿过一片云雾,路过山腰时,鹤盈玉终是忍不住回眸看了眼陈登鸣,提醒了一句。
之前在殿内,梁云生安排坐镇巡守弟子中的筑基修士名单时,她本是想主动要求与陈登鸣一路,以其筑基中期的实力,也算能关照这位刚突破没多久的师弟。
不过梁云生对她却另有重任安排,也就只好作罢。
“鹤师姐放心,我向来谨慎机警,你也是知道的。”
陈登鸣含笑回应,眼见已到了前方洞府,当即减缓遁速,对鹤盈玉郑重道,“鹤师姐你也尤其要小心,如今局势不明,那些涌入进来的妖魔中,有多少大妖还是未知,稍有不慎,我们筑基修士也将会有危险。”
“嗯!”鹤盈玉香腮微红颔首,又倏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灵丹,递送向陈登鸣道。
“这是我昔日从一位丹道大师手中求得的救命灵丹,师弟你收下吧。”
陈登鸣挑眉,正欲拒绝,鹤盈玉却是一笑,“放心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灵丹,这丹药,师姐自己也还有。”
陈登鸣当即也不好推辞,收下笑道,“师弟我身无长物,倒是没有好东西可赠予鹤师姐了。”
鹤盈玉脉脉瞧了陈登鸣片晌,抿嘴一笑,“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好东西。”
她话罢,转身离去。
陈登鸣不由微窘,他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了。
自从炼制法器后,身上就只剩下十几块中品灵石,中途还好打点送礼给其他筑基修士,也得花钱。..
故而前些时日,他不得不找这位师姐暂时借了五十块中品灵石,用以打点送礼和这段时间用来布阵修炼。
堂堂筑基修士,找师姐借五十块中品灵石,这也确实挺糗的,以至于鹤盈玉也很清楚,他是个穷鬼。
“这鹤师姐最近说话的语气......”
陈登鸣目视鹤盈玉离去的背影,隐隐感觉,这师姐......似乎如今看他的目光和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同啊。
想到这里,陈登鸣摇头一笑,也转身飞去自己的洞府。
无论是何意,他对这鹤师姐的感官却是由始至终并未改变,也不会往太深去想。
...
洞府内,陈登鸣喊上小阵灵钻入魂屋内,准备随他出去巡守。
这次外出,未必每天都能回来,也许要在外面待很久,陈登鸣也不放心一直将小阵灵留在洞府内。
虽说待在外面也有危险,但如今有魂屋,一般的筑基修士,也根本无法透过魂屋的隔绝,查探到小阵灵的存在。
“好了好了够啦,你到底在搬运一些什么东西,我都看不见......”
洞府内,陈登鸣已将行囊收拾完毕,眼看小阵灵还在忙活着从阵盘以及魂屋之间来回奔走,搬一些虚幻的物品,不由没好气道。
小阵灵急忙解释,指着空空如也的小手,“看,看得到的,它们就在,在这里,我,我不带走,弄丢了怎、怎么办?”
陈登鸣无语,很想抚摸额头。
但考虑到小阵灵如今的智商退化,唯有耐心用哄小孩的方式道,“好了,灵儿,我知道了,但我们现在赶时间,你有些东西就还是不要带出去了好吗?
外面很多坏人的,看到你有这么多好宝贝,他们就要抢走了......”
小阵灵一怔,旋即俏脸上浮现一丝惧怕,“真,真的吗?跟上次一样?”
陈登鸣点头,“当然,就像上次那些恶人。”
“那.......那好吧,那我就不,不带了。”
小阵灵将两个小手一抛,随后飞入魂屋内。
陈登鸣摇摇头,这小家伙退化成四五岁小女孩一般的智商,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恢复,如今交流起来很麻烦,和他这个快一百岁的老家伙存在严重代沟。
他掐诀将魂屋一收,放置腰部的囊袋内。
这法器只有拳头大小,携带倒是并不碍事。
出了洞府,眼看黑云豹还在用倒钩的舌头舔舐脚掌,一副很悠闲在抠脚的模样。
陈登鸣走过去,把脚一伸,“这么舒服?给你主子我也舔一舔?”
黑云豹回头,翻了个黑鬼般的豹式白眼。
陈登鸣一脚过去,“快起来,准备走了,还趴着!”
“嗷——”
黑云豹不满起身,已彻底达到一丈多高的体型霎时遮挡了阳光,强壮体魄内散发着淡淡煞气,自背脊处延展开的两只巨大翅膀若是展开,翼展足有三丈多,显得很威武。
这五十多天来,不仅是陈登鸣突破了,便是这黑云豹也晋升突破了一次,实力已相当于练气九重的妖兽,背脊后半段又隆起了两个小鼓包,其中蕴藏着强烈的灵气波动,似乎还要长出两只翅膀。
陈登鸣纵身飞上黑豹,衣袖一甩。
嗡嗡嗡——
数只金蚕蛊以及血蜈蛊均是飞出,代替黑云豹守洞府。
这些蛊虫如今真的已是淘汰,即便还有些用处,但却已不适宜用于战斗中,否则若被敌人轻易灭了,也会对陈登鸣构成影响,只能等日后得到更好的炼蛊功法,再想办法慢慢提升了。
随着陈登鸣一声命令,黑云豹四蹄狂振开始助跑。
而后双翅一展,宛如黑云横空,刹那飞起来,当空划过一个豹式优美弧线,掠向远处的灵舟。
...
长寿宗号召周边诸多仙门一同巡逻斩妖,这指令下达后,已有不少门派调遣弟子门人行动了起来。
长春派作为长寿宗最直系的下属仙门,自是不能落后。
梁云生将门派内的十位筑基修士,分别派往六个区域。
陈登鸣和其中一位筑基初期的关姓道友属于一队,乘搭一座灵舟,领着一支弟子,前往七百里外曾出现妖魔踪迹的山林排查。
这整个排查过程,由诸多弟子进行,陈登鸣与关乐则主要是掠阵,一旦发生危险,他们将会出手解决危险,或是掩护弟子上灵舟,而后迅速遁走。
这种巡查的经历,对于长春派内的弟子而言,显然也是一种历练。
此时,长风吹拂,陈登鸣骑着黑云豹直接飞到悬停在山门处的几艘灵舟旁。
这里已是集结了数百名弟子,几乎是长春派五千多弟子中的佼佼者,至少都有练气五重以上的实力,也唯有这些人才能担当巡守猎妖的重担。
看到陈登鸣这位筑基师叔骑着一头练气九重的黑云豹而来,不少弟子都是惊呼出声,微微哗然议论。
“好大一条长翅膀的黑狗妖,这狗妖至少得练气八九重的实力了吧?好强的煞气......”
“那不是狗妖,是豹子精,上次这豹子还从陈师叔的洞府偷跑出来,去门派膳食堂偷肉吃,把刘师傅吓得够呛,陈师叔还道歉了呢,师叔真是谦和有礼之人,就这馋嘴豹很无礼......”
黑云豹正威武昂扬的飞着,刻意在几百个弟子上空炫了一圈,竖起耳朵听下方说它威武,听到最后脸更黑了,立即就要飞去灵舟。
这帮长春派的小兔崽子,不知道尊重它豹哥。
它可是筑基修士座下护洞灵兽,没看到它肚子上的两排字吗?
它刻意将四条腿岔开着,君子坦荡荡,很多女弟子都不好意思抬头去看,只得偷偷欣赏陈师叔的侧颜,只见其风神俊朗,谦冲恬淡,眼神中又蕴含自信,极富魅力,纷纷低声议论。
“据闻陈师叔是我们长春派最年轻最有潜力的一位师叔啊,他今年才四十岁,上品相克双灵根,之前修行也是坎坷。
若是真正的上品灵根,现在估计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四十岁真的是很年轻了,而且足够沉稳成熟。”
女修弟子人群中,当初那位引导陈登鸣上山的乐姓女修,此刻神色略带复杂和钦佩目视着陈登鸣飞过的身影,见其始终也没朝下投来一个目光,又不免心中失落。
陈登鸣哪儿敢停留,一听下方女修弟子的言论,他这老家伙本就脸皮薄,都要脸红了。
四十岁的陈师叔,给他做儿子差不多。
他可是八十多岁的陈大爷了。
此时几艘灵舟上,已有好几位筑基修士登船。
眼看陈登鸣骑着黑云豹飞来,有人揶揄陈登鸣出场派头够足,有人则含笑调侃陈登鸣很受弟子欢迎。
陈登鸣均是谦逊和气的回礼客套,不骄不躁的态度,倒是令一些人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悦的不爽感少了很多。
人都喜欢和谦逊而有本事的人做朋友,因为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才让人感觉舒服,不恃才傲物。
否则本事再大,一味高调压制着旁人,旁人心里也会不适。
兵贵神速,如今正是巡守猎捕妖魔的紧要时间,长春派弟子集结的时间没有耗时太久。
两柱香后,数百名弟子便都分为六队,上了六艘灵舟,分头直赴各自的目的地。
....
灵舟上,陈登鸣客气与另一位筑基修士关乐交流着。
关乐被陈登鸣捧几句,人也有些飘了。
平时大家都是筑基修士,倒是少有人捧他。
唯有陈登鸣刚刚突破,在他看来,这位师弟目前实力比他弱一些,接下来巡守也会有危险发生,捧他也很正常。
尽管传言这师弟似是击败了血鬼道人,但也有传闻,那血鬼道人是忌讳在长春派的地盘上不敢久留,故而主动退走,关乐更相信后者。
“陈师弟,你倒是很会打好关系啊,自从上次你找咱们的鹤大师修复法器后,这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鹤大师可就一个劲儿给你炼制法器去了,我找她出手,她都没空啊。”
陈登鸣笑道,“那倒是不巧了,没想到竟是耽搁了关师兄你要炼制法器。
下次有这种事,关师兄你直接跟我说,我宁愿请鹤师姐先炼制你的,你毕竟能力出众嘛。”
关乐哈哈一笑,心里更是舒坦,觉得这陈师弟还真是会做人,原本有的一些小意见也没了,当即含笑试探道。
“哎陈师弟,我问你,你觉得鹤大师这样的人,她平时喜欢什么呀?”
“啊?”陈登鸣愣住,没料到关乐竟突然这么问。
再一看关乐那眼巴巴中略带期盼的眼神,顿时也明白了一些讯息,不由心中哑然失笑。
不是他瞧不起这关师兄,但对方才筑基初期的实力。
财力嘛,也绝对远远不及鹤盈玉的,这是怎么就有自信打鹤盈玉的主意的。
心里虽不以为然,面子上陈登鸣还是附和客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鹤盈玉条件这么好,又是单身,门派里这么多筑基修士,要说都不动心,那不肯定是假的,平日里目不斜视,估计都是假装的。
一想到这,他又警醒,自己最近是不是和鹤师姐走得太近了。
只怕已经成为了一些师兄的眼中钉啊。
只是这些师兄,各个人老成精,在鹤盈玉面前都能装得一本正经,更是不会将不满对他表现出来。
“美色也是祸,日后我也得提防几分,当然,也没必要因此疏远师姐。”
陈登鸣心里暗道,但也仅仅只是留个心,让他因此而改变人际交往,那是不可能的,他只是谦逊,又不是不自信。
灵舟飞行速度,胜过陈登鸣遁速不少。
七百里距离,不过二十多分钟也就飞到了。
才到地头,很多长春派弟子的脸色也就变了。
甚至有人惊得面色煞白,原本一路上还在闲聊如何猎杀妖魔的兴奋劲儿不翼而飞。
因为可以看到山林中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尸体,有人的,也有野兽的,各种被扒拉出来的肠子和断臂残肢,就这么散落在一个小尸山上。
尸山下,还有火在燃烧。
但大概因为此时天空下着小雨,火势不大,最上方的尸体都没烧到。
倒是下方的尸体被烧得发出干柴爆裂般的噼啪声响,显然已经烧焦干裂。
一股古怪难闻的气味儿混合着尸体的腥臭,形成浓烟,被风雨冲来,一些长春派弟子的脸皮像是被鬼爪扒拉般剧烈抖动着,而后委实忍不住,冲下灵舟就开始‘哇’地大吐。
在此地驻守的一群山中野修以及少量修仙家族的子弟,看到如此一幕,也不由失望,感觉这些宗门弟子,似乎心理太脆弱了。
不过,当看到面容沉肃飞下来的陈登鸣和关乐这两位筑基修士时,还是都脸色好了不少,立即迎上去施礼恭迎。
“不必多礼了,如今特殊时期,我们来就是要搜找出西域妖魔,彻底解决隐患的,你们这里怎么回事?把情况详细说说。”
关乐沉着脸直接发问,显得雷厉风行,倒是位办实事的人。
陈登鸣不发一言,任由关乐询问,目光则观察四周状况,在地面泥泞间的一些巨大爪印上多有停留。
“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自己小心些。”
陈登鸣拍了拍黑云豹,让这豹子在四周找找妖魔的踪迹。
尽管据说西域妖魔与妖兽存在不同,但让妖兽寻找妖魔的踪迹,显然比人去寻找更轻松省力。
关乐瞅了一眼陈登鸣,善意好心提醒道,“陈师弟,可要小心别让你那宝贝黑云豹出意外,师兄我可不负这责任啊。”
陈登鸣含笑点头表示感谢,却并不担心。
黑子太精了,又胆小,真有什么问题,早避得远远的来通知他,不会莽撞。
这时,不少长春派弟子也基本适应过来。
练气修士的体质和心理还是比普通凡人强不少的,适应后能很快沉住气。
在留守此地修士的描述下,众人也基本清楚了。
这里本是一处野修聚集地,这些野修都是住不起坊市,唯有扎堆抱团聚集在山林的散修,其中还有不少人是很早就从战区逃来的。
结果昨日这个聚集地遭遇了妖魔袭击,所有人几乎都惨死了,仅剩的逃出去的两个通知了周边的修仙家族,修仙家族又将消息通知给了长春派请求支援。
“这个聚集地的四十多名散修几乎都在这儿了,实力强的还有练气九重的,应该是领头的。
但我们观察伤口,基本都是被很快干掉,没什么反抗力,莪们怀疑,可能昨日有筑基妖魔出没......”
一名家族修士道,眼神惊恐。
关乐皱眉,看向陈登鸣,“陈师弟,我准备吩咐弟子们散开搜寻,你我则处两侧高空,分管一片区域,以神识搜寻,一旦有所发现,你我立即驰援,如何?”
陈登鸣闻言颔首,“就依关师兄所言。”
这计划制定出来,就要担责任。
一旦出了意外,导致大量弟子惨死,关乐也要受到严厉惩罚,自是也要陈登鸣同意,二人都担责任。
陈登鸣对此倒是无所谓,计划合理就行。
如今来都来了,他除了竭力保护自身安全,也希望尽快解决这里的麻烦,同时也得保护弟子们的安全,否则不好交差。
当即,在关乐的安排下,近五十名弟子被分成五个小队,带好所有物资,进入山林,分别朝五个方位搜寻。
陈登鸣和关乐则飞到山林上方,分处于两个大区域,以神识缓缓搜找的同时,为诸多弟子掠阵。
这一片山林虽然很大,以众人作为修行者的搜找速度,最多五天就能彻底搜完。
届时若没有找到妖魔,便可去往下一个求援点。
结果一连四天过去,众人白天紧张搜寻,夜里则布阵扎营,严防死守,却始终一无所获。
到了第五天,诸多弟子明显已放松了下来,觉得妖魔可能早已离去。
甚至连关乐亦是如此认为。
这几天他以神识搜找了更多地方,也发现了一些妖魔留下的痕迹,却唯独没见着妖魔。
从种种痕迹,他几乎可以判定,妖魔是离开了。
陈登鸣却是愈发警惕,持与关乐相反的态度,认为妖魔只怕还潜伏在这片山林中,甚至就在他们四周。
只因这几天,每当夜里他在修炼之时,都会于至虚极,守静笃的状态中感到一阵心悸不安。
而这种心悸不安的感觉,连小阵灵都诞生过,曾向他多次传递紧张恐惧的情绪提醒。
不过,每当陈登鸣散发出神识寻找时,又经常一无所获。
如此一来,陈登鸣唯有狐疑警惕,逐渐察觉到不对。
在贴近天人合一的状态下,他的感知能力与阵灵大致相当,近范围的感知强度和敏锐度,还要超越神识不少。
既然心血来潮般察觉到了心悸的危险,就不可能无的放矢。
只是,这种有关自身武道心境以及小阵灵的秘密,他也不可能直接告诉关乐,唯有提醒。
…
“哎,陈师弟,你这人,就是太过谨慎了,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是太胆小了。”
在又一次得到陈登鸣提醒后,关乐叹口气,摇头道,“虽说出门执行任务,咱们是得谨慎一些,但这几天搜寻你也参与了,应该看得出来,这些妖魔已离开了。
否则若真还在,除非它是蚂蚁,不然,也不可能逃过我们的神识探查。”
陈登鸣唯有抱拳一笑,“师兄说得也是,可能是我多想了,总之,小心些也好吧。”
他说完,见关乐没放在心上,内心摇头离去,同时关了刚刚启动的记录音像的法器音影珠。
长春派弟子在执行门派任务时,都会携带音影珠。
如此一来,任务中纵然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能记录下来,留作证据。
陈登鸣生性谨慎,如今就只有他一人察觉到隐隐可能存在的危险,这就是最大的麻烦,意味着一旦真有危险,搞不好就要出大事,有人可能要因为轻忽大意丧命。
该劝阻的,他已经劝阻了。
但关乐不听劝,他也没办法,唯有以音影珠记录下来,避免日后真发生事情会被追责,而后又暗中以传音玉符传递消息给李岳,将这边的情况告知。
此时,正是休息时间,陈登鸣走到林中,眼看着一名女修正在喂黑云豹吃一块肉干,不远处还有一些女弟子瞧着热闹。
走过去一看,发现对方便是曾经引导他上山的那位乐师妹,如今已变成了乐师侄。
他这一来,不远处的女弟子登时惊得起身施礼。
“陈,陈师叔......”
眼见陈登鸣走来,乐悦立即站起身,紧张局促道。
“我,我在喂养您的灵宠吃一些妖兽肉干,它这阵子跟随在我们身旁,我们有勇气多了,我只是想感谢它。”
陈登鸣笑着摇头,“不必解释,这本是小事,这黑豹有乐师侄你喂养,是它的荣幸。”
黑云豹‘噗’地吐出一粒骨头渣,翻白眼,表示不满。
“师,师叔您说笑了。”
乐悦紧张垂首,精致的下巴都要低到胸前隆起的弧度上,忙一礼后就要离去。
陈登鸣将她喊住,和气道,“乐师侄,如今虽然还未搜找到妖魔踪迹,但也不要松懈大意了,麻烦你也如此督促告知大家,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乐悦一愣,旋即耳根微红,立即道谢后匆匆离去。
听着很快山林间远远传来的一阵女子间的调笑声,陈登鸣微微摇头。
也不知道乐悦能劝住多少人?或者她自己又是否听进去了?有多少人还记得四天前来时看到的那尸山堆积的残酷场景。
这些天,他其实特意安排了黑云豹就在乐悦附近打转,也是因意外发现这位当初引导他上山的师妹就在队列中,便随手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只不过,并未让乐悦知道。
“希望这几天感到心悸,是我多想了吧......”
陈登鸣抬头,透过林子间的枝叶看向天空。
发现天色已愈发阴沉,铁块般灰色的乌云,同远处山峡连在一起,铁笼一样把这片山坳罩了起来。
颇有些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
最后的搜查工作,进行得波澜不惊,一切不安,似纯粹是陈登鸣多想了。
白日掠过的乌云,只是下了两点雨,到了夜里也消散了,并没有下一场夏季的暴雨。
天空繁星点点,山林中尽是大自然的清新爽朗气息,甚至还多了不少倦鸟鸣啼和虫子唧唧声,似乎前几日透不过气的那种压抑感,已随妖魔离去而消失了。
这倒是有些云生黑处疑无日,雨过晴时忽有花的感觉。
“陈师弟,我说了吧,没事儿,那帮妖兽畜生早都跑了。”
夜里众多弟子扎营布阵时,关乐端着一杯茶水走来,对陈登鸣感慨道,“我昨日收到李师兄传讯,他们那边遭遇了妖兽,顺利宰杀了,现在收获颇丰,哎,我们是不走运,没碰上!”
陈登鸣也放松了不少,现在他也确实少了些心悸感,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了,笑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麻烦。”
关乐轻哼一声,“你就是胆小,那李岳他们能猎到妖魔,碰到咱们手里,那也是功劳和资源。哎——”
他摇摇头,转身离去,觉得跟着这个胆小谨慎的陈师弟,可能有些霉运。
没遭遇妖兽也就罢了,还几天疑神疑鬼的,搞得大家都紧张兮兮。
陈登鸣没在意,他始终信奉安全第一。
如今他安全,一众弟子都安全,这就是好事。
长寿宗的宗旨是与世无争,追求长寿长生。
如今所有人都相安无事,这其实就已经是最大的收获,比冒生命危险争夺到的任何资源都要好。
他进入帐篷内,将安置小阵灵的魂屋拿出,贴在胸前放着,而后开始日复一日的修行。
这几日在野外,他已没有再布置夺灵阵修炼,修炼速度,也因此慢下来四五成左右。
不过也仅仅只是几日,倒也不影响。
到了夜里,他的修行已真正进入深层次杳杳冥冥之间的玄妙状态,灵元不断滋生。
这时竟是难得做了一场梦,他梦到昔日身处南寻国内,做太子太傅时被人吹捧的场景,梦到自己追寻仙途,找到传闻中的蓬莱仙岛,与仙人对弈下棋,得长生妙法。
再回眸一望,却发现一一切居然是南柯一梦。
自己依旧是置身南寻国内,不过一位富家翁罢了。
什么玩修仙小游戏穿越,成仙得道,求索长生,均只是一场虚妄罢了。
这真是白玉堂前春昼长,仙人骑鹤上扶桑。天风吹下蓬莱水,万里青云入帝乡。
“长生一梦?怎会是一梦呢?到我这实力,怎会修炼时做梦?除非我没有修炼,我的筑基境界都是假的……难道我真的没有修仙?我还在南寻?”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假的。”
陈登鸣倏然只觉胸口发热,小阵灵的声音仿佛隔着很远,模模糊糊的传来,令他悚然浑身一惊。
想要睁开双眼,却发现居然无法睁开双眼。
甚至对身体的感知也极其模糊,唯有挣扎的意识仍旧清醒。
之前所梦到的场景,宛如一个个虚幻的场景影子,在他的精神中流淌着。
而他的意识已经挣脱出了这些虚幻的场景,却似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无法回归本体,灵肉合一。
“道,道,道友......有危危,危险!”
小阵灵的声音,依旧频繁急切地传来,甚至隐约已带了些惊恐的哭音,似危险已经急剧临近。
陈登鸣正感焦急,他娘的这是着了什么妖魔道,怎的跟个鬼压床一样。
他堂堂一个筑基修士,竟然也被鬼压床了,什么鬼这么会压。
然而愈是焦急,精神愈是无法回归肉身,对身体的感知也愈发模糊。
“静!”
陈登鸣意识中灵光一闪,逐渐宁静下来,也不去管小阵灵的急切提醒。
因为这焦急的提醒,也会对他想要安静下来的心境构成强烈影响,无法帮助他,反而坏事。
也许那令他入梦的妖魔,便是要利用人心中的恐惧、痴迷、执着为弱点,令他堕入迷蒙之中,不知外界状况,最终丧命。
每逢大事有静气!
陈登鸣逐渐心灵臻至静笃状态,对身体的感知力逐渐加强。
几乎也在此时,一股阴森而邪恶的气息伴随一个充满森冷鳞片的身影,蓦地撕裂帐篷,巧无声息钻入他的帐篷之中。
帐篷外,惨淡雾气翻腾,哪里还有什么倦鸟鸣啼、虫语唧唧,甚至不少弟子的鼾声也已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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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九千字大章!没一万,也接近了。明天依旧是月票多二百张加更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