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陈登鸣的指示后。
蒋强便开始在城内各处,贩卖篾片蛊和石头蛊,借此吸引虎爷的注意。
陈登鸣则又更换了一个客栈居住,退居幕后。
这阵子,他经常在城内十多个客栈来回租住。
如此方能将夺灵阵的阵法效果最大化发挥出来。
但每日的花销也是不少。
仅仅十天,留宿费、客栈费、每日三餐的灵米、启动阵法所耗的灵石等等,已是令他的灵石耗了二十五块出去。
这般消耗下去,纵算不购买中阶法器,也最多还能撑两个多月。
...
数日后。
又有一群灰头土脸的修士狼狈窜到了锦绣坊内,导致近来夜里锦绣坊的一些大街小巷都不够人睡了。
一些穷饿修士,甚至因争夜里留宿的地盘起了摩擦。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的生存都受到威胁的时候,什么规矩法度可能也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这群人冲动的结果,便是直接被驱逐出了锦绣坊,雪上加霜。
不过更多留在景绣坊内的修士,也再次带来了一个令不少人紧张的消息。
朱、骆两家的筑基修士在两日之前就正式交上了手,暂时是以平手落幕,两大修仙家族之间的争斗止步在雪银矿区,陷入了僵局。
显然,在丢失秘铜矿区之后,骆家已无法容忍继续丢失雪银矿区。
不得已,骆家老祖唯有亲自出手。
然而,很多人此时也都看得出,骆家已是强弩之末。
骆家老祖毕竟太过年迈,朱家族长则正值壮年。
同处于筑基中期,骆家老祖首次出手不能占据上风,朱家族长也就心里有数了。
这首次交手,很可能也只是试探,下次若再交手,或许就是分出胜负的时刻了。
“日子不太平,修仙家族不好过,散修日子更难过......”
陈登鸣得到想要的消息,眉头深锁走出了酒楼。
如今骆家在与朱家的争斗中陷入劣势,他是比较担心许微的安危的。
不过纵算担心也无用,况且许微待在骆家,其实比他颠沛流离在外还是要安全的。
毕竟骆家毕竟还有骆冰这个苗子。
上品灵根突破筑基失败一次不算什么,再来一次仍有很大希望成功突破。
朱家纵算是争夺资源将之逼退,也只会驱赶,却不敢下死手,除非朱家族长能将骆冰一起干掉,斩草除根。
曾经骆家和罗家联姻结合逼退朱家时,亦是只取资源点,不敢逼到死路鱼死网破。
须知穷寇莫追,况且朱家同样是有子弟在其他仙门的,虽说资质没有骆冰那么出色,但只要不斩草除根,谁又能说得准那些子弟未来的成就呢?
...
离开酒楼后,陈登鸣便戴上斗笠低调来到了市场角落,观察蒋强卖蛊。
这几天,蒋强通过卖蛊已经收获了十几块下品灵石。
尤其是聚集地那边的逃难散修来了后,全是识货的主儿。
这些人到了新地头缺乏安全感,看到蒋强贩卖蛊物,自然肯慷慨解囊购买。
景绣坊这边的修士可能对盗版蛊的感觉不大,因此销量一直也不高。
但聚集地的修士们几乎都用过正版篾片蛊和石头蛊。
在低阶练气一二重的修士战斗中,这类蛊物的作用并非一针见血,却能起到辅助作用,而且极难防御。
毕竟寻常凡毒,对拥有灵气的修士无用,这种凡蛊的毒素,却具备一定威胁,会牵制敌手消耗灵气去抵抗。
陈登鸣赶到市场,便看到对面街头贩卖蛊物的蒋强正在遣走客人。
“卖完了啊,都卖完了,剩下的一些被这位贵客都买走了,诸位海涵,明日再来!”
蒋强含笑抱拳后,将摊位打包扛起,瞅了一眼陈登鸣缩在的位置,转身离去。
“这么快卖完了?都被一个人买走了?”
陈登鸣看了眼那散开的人群,其中有一个山羊胡子提着一包包囊。
他不由来了兴趣。
这么大手笔打包买走的,大概率便是虎爷的手笔。
却见那修士离开前使了个眼色,立即角落里出现两名修士,远远吊着蒋强追踪过去。
陈登鸣瞧了一眼,更为确定是虎爷的人了。
近两天就有人尾随着蒋强,试图找出他这个幕后供蛊物的人。
但自从上次他决定让蒋强出来卖蛊物后,就再没有和蒋强碰面,每次都是悄然将蛊物放置在蒋强的房间内而后离去。
这些尾随者自然是至今还没有达到目的。
不过到了今天,眼见对方一股脑将蛊物都买走了,陈登鸣也清楚,虎爷大概率是坐不住了。
他也是时候要见一见这位老朋友了。
因为这批凡蛊,也已是他手里最后所剩不多的存货。
下一批蛊物以他如今的炼蛊术炼制,至少也需三天时间。
他看了眼那边的蒋强,知道对方会带着那二人兜圈子。
当即闪身进入巷子,远远吊着那携带包囊的山羊胡修士而去。
…
没多久,山羊胡须修士兜兜转转进了一座法器店铺。
陈登鸣看到那店铺门口伫立守着两人,没有贸然跟上去,而是绕到店铺后,掐诀施了个木遁术,缩进一株大树内。
片晌后,一道飘飘忽忽的影子飞出,从后门掠入店铺内,直奔店铺二层而去。
此时。
店铺二层装潢奢华典雅的厅中,虎爷挨在椅背上,掏出烟管,燃着了烟丝,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好整以暇看着手下打开的包囊,淡淡笑道。
“这包蛊物买完,下次那小子还有,就不要买了。把他的生意搅黄,当然,那小子若是识趣,愿意配合,就另当别论。”
山羊胡修士恭谨道,“虎爷,您说那小子背后的人是你的一位故人,何以不亲自登门造访呢?您若是出面,难道那故人还不肯跟您合作?”
虎爷一瞪眼,“你知道个屁。我这也只是猜测。况且就算真的是他,那小子精着呢,所谓一树春风有两般,南枝身暧北枝寒。现前一段西来意,一片西飞一片东。
我们在聚集地都是互相利用,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往日那点儿交情,顶个屁用,不然他不早来找我了?
在商言商,我现在不去找他,反是要装作不知道,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得不跟我合作。
这就不是我求人了,而是他求我,很多事情也就好商量了,价格还不是我们定,条件还不是我们开......”
他说罢,不旋蹬又踢掉鞋子,蹲踞椅上,大口吞云吐雾起来。
对于陈登鸣手中那炼蛊术,他一直都垂涎三尺,但曾经却没交易的条件。
如今,条件不是来了。
在锦绣坊,对方势单力孤,若想与他合作赚钱,那就必须认清一个现实,得求着他,他要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中。
山羊胡修士含笑竖起一根大拇指。
...
片晌后。
一道浅浅淡淡的灵体倏然从四虎店铺后门的缝隙中一闪而过,飘飘荡荡飞向巷角的大树。
陈登鸣的身影霎时从树身中出现,手持夺灵阵盘一兜,那淡淡灵体便缩入了阵盘内。
他足不沾地,迅速离去。
直到接近前方蒋强的客栈住处,才放缓脚步,与阵盘中的小阵灵心灵交感。
小阵灵又是一阵紧张,心灵传感也是结结巴巴,将刚窃听到的讯息都悉数告知,末了还添了一句。
“道,道友,太,太太危险了,那两位道友万一察觉到奴家,会,会把奴家撕碎的......下,下下次......”
“好的好的,知道了,下次你就更小心点。”
陈登鸣打断道。
小阵灵一阵眩晕,快哭了,或者说如果有眼泪,现在已经哭了,传达出悲伤的情绪。
陈登鸣看不下去,“好了,真知道了,没有下下次了。”
小阵灵霎时喜极而泣,很单纯,却压根没听出“下下次”的含义。
陈登鸣这会儿则凝神思索小阵灵探听到的情报。
听到其中讯息内容后,不由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果真是故人心易变,或者说,虎爷这个奸商由始至终都是这般,从未变过,利益放在首位,交情靠边站。
还好,他从一开始也就没对交情抱什么指望,否则也不会多加试探。
既然对方不义,他不仁一点,也没什么。
事后也佯装什么都不知,反将对方一军,告诉对方他无需认清现实,他自己就是现实。
他虽是势单力孤,却也因草根,光脚不怕穿鞋的,随时可进可退。
锦绣坊那么大,他进可结交其他商家,退可随时离去。
混不下去?
那就不这儿混。
大家一拍两散,谁也没好处。
他迅速动身,直接去寻找蒋强……
半盏茶后。
一个巷道内。
蒋强眉头微皱,看着前方将自己去路堵住的两名修士,冷道。
“二位意欲何为?”
其中一名马脸修士淡淡一笑,抱拳道,“这位道友请了,你带着我们一直兜圈,现在我们既然现身了,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们爷对你手里的蛊物很感兴趣,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谈一笔生意。”
蒋强冷哼,“我若不配合呢?你们打算强买强卖?这里可是锦绣坊。”
另一名修士冷笑一声,“没错,正因为这里是景绣坊,你才更要配合,否则你将很难再将生意做下去,做不下去生意,你就没有灵石,你就无法在这里立足。”
他说的当然不是假话,商盟既然能在锦绣坊立足开很多商铺,不说就有能量破坏锦绣坊的规矩,但在规则内钻钻空子,压迫一个小摊贩还是没问题的。
例如只要对方开始做生意,就派手下人一拥而上围起来。
任何人想要靠近,都会被那阵仗和眼神惊退,无需动手,即可搅黄人的生意。
投诉?投诉给谁,商盟就收买谁,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不够多。
一个小摊贩除非能投诉到连商盟都收买不起的大人物那里,否则还不是任由怎么揉捏。
蒋强自然清楚这一点,冷道,“看来你们是想带我出锦绣坊,在外面跟我谈,你想见我背后的人?”
马脸修士一笑,“你是个聪明人。”
蒋强也笑了,“可惜你们不够聪明!”
“什么意思?”
两名修士微愣之时,倏然只觉背后一股愈加浓烈的杀气直逼过来,霎时令人如坠冰窟,全身血液都似要冻结,鸡皮疙瘩均是凸立而起,下意识便要吓得向前跳将出去。
“别动!动一下,你们就会很麻烦。”
一道冷冽的声音竟从隔壁的巷墙外传来,语气略带轻松。
二人全身紧绷的肌肉更加僵硬,本欲行动的双腿则直撅撅立在原地。
这一刻,他们均只感到像是有两只蜜蜂出现在了脖颈后面,带着浓烈煞气,振翅的嗡鸣声都清晰传入耳鼓,那振翅所扰动的气流宛如阵阵阴风,传播来致命的生死威胁。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锦绣坊!
纵然他们商盟也不敢真的在城内放肆,只敢言语上威胁,背后那人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马脸修士攥紧拳,怒哼道,“道友,这里可是锦绣坊!”
隔壁墙再度传来好整以暇的声音,“没错,正因为这里是锦绣坊,你才要配合我,别动!
因为我这两只小东西都是有名的蛊虫,它们能力分别不同,却足以致命。
其中一种咬了你们一口,你们当场就要毙命,不会叫出一声。
另一只咬你们一口,你们会痛苦七天七夜才死,整个过程同样叫不出声。你们要不要赌一赌谁更好运,能七天后才死?”
“你敢!?”
两名修士脸色都变了,一阵青一阵白,耳朵听着脖子后那恐怖的嗡鸣声,眼睛恶狠狠盯着对面偷笑的蒋强。
头一句话,正是刚刚他们对蒋强说的话,现在对方原话奉还。
但后一句话,他们却更不想听。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拿命来赌,若是对方一视同仁,威胁说要干掉他们,他们还有勇气反抗,对威胁嗤之以鼻,但现在玩这一出,赌谁好运,他们反而胆怯起来。
“我当然敢!你们应该听过一句话,光脚不怕穿鞋的。瓷器不与瓦罐碰。”
隔壁墙的陈登鸣轻笑道,“你们商盟是瓷器,威胁人都这么麻烦,还要带出城,不就是因为很多店铺还在锦绣坊,还要守规矩。
我们散修不一样,我们就是草,无所谓在哪儿长着。
我现在干掉你们两个,有充足的时间离开锦绣坊,还没有谁知道是我干的,因为你们谁也没见过我。”
两名修士听着一句一句话,只觉后背脊椎骨都一节一节凉透了。
这是真的碰到狠角色了,对方说得句句在理,也句句要命,说最平淡的话,做最狠的事。
“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
“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相反我喜欢别人按我说的做。现在,你们其中一人去喊你们的主子,让他来城东云来客栈见我。”
二人正欲说话。
倏然背后嗡鸣振翅的蛊虫齐齐贴在了他们脖颈上。
顿时他们只感到脖颈仿佛被针抵着,寒气直冒,浑身都僵硬了,最后一丝想赌的勇气也没了。
“去吧,其中一个人跟着我的人,去喊你们的主子,另一人先去云来客栈等着。”
平淡而冷冽的声音传来,那股杀气简直如影随形,不加多也不减少。
二人胆战心惊,只觉脖颈处如芒在背,甚至那古怪玩意儿已沿着脖子爬进了衣物内,令他们浑身起鸡皮疙瘩,最终待在他们的心口位置。
这一下,他们彻底没脾气了,宛如耷拉脑袋的瘟鸡,任人摆布,分头照办。
那神秘人连面都没露,他们就已被制伏。
...
...
一盏茶后。
虎爷正闭着眼睛享受两名俏婢捶背按肩,就等着手下人办好事。
结果却等来了两名手下都被钳制的消息。
其中一人还跟着对方的人,前来请他去谈话。
从始至终,两名手下甚至连蒋强背后的人是谁都没看到,气得虎爷一把将两名俏婢推开,提脚就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岂有此理!我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现在反倒是被将军了。”
气恼过后,虎爷却不由不怒反笑了起来。
突然愈发欣赏重视起这卖蛊物的人物,觉得对方必然就是那位故人陈登鸣了。
此人哪里是如徐宁所说,大勇小谋无志之辈?
当即不再迟疑,拽起披风披上,遣散了手下,仅喊上山羊胡修士,跟着蒋强以及被控制的马脸修士,直奔云来客栈。
这次会面只是谈生意合作,而非要动手,因此虎爷并没有大张旗鼓。
从陈登鸣约见他的地点,虎爷就知道,对方也是正有此意。
钳制他的手下,也不过是展示一番手段,让他知道厉害罢了。
二人明明是敌手关系,却仿佛均知晓彼此的想法意图,难得保持了微妙默契达成共识,这才是更令虎爷欣赏重视的缘由。
有时候,最了解你的,未必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对手。
要找个能令人尊敬的朋友或许不难,但要找个令人尊敬的对手,那却就太难了,虎爷只感到自己是找到了。
但可笑的是,他连练气六重的徐宁都没真正尊敬过,却对一个曾经鄙夷的卖鱼佬产生了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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