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快离开了，拿起梳子重新将头发梳理整齐。
绿檀木雕花梳子放在实木桌子上发出“咚～”的响声，梦西洲走到窗户边哈了一口气，昨夜下了雪，玻璃因为温度低凝了一层霜，当热气传到玻璃上，外面的霜化了些。
里面起了一层水雾。
梦西洲看着水汽起来又消散，嘴角勾起了微笑。
她推开窗户，阳光照在地面上温度有些回升，地上的雪都化了些，冬天的太阳有些暖洋洋的。
梦西洲看见远处的人影，马上关好窗户走了出去。
“知意你过来了。”
南知意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嘴里哈着热气，“这不是跑过来给我们大作家贺喜吗？这次文学家你肯定没问题，到时候贺喜人多了，怕你不记得我。”
梦西洲接过南知意递的礼物，她看了眼包装就知道是钢笔。“你这个礼物送的很合我心意。”
南知意听着笑了笑，“那可不，选了好久呢！”
梦西洲将礼物收下放好，给南知意倒了茶水，转头问她，“今天怎么有功夫往我这跑，所里不忙吗？你这还在大学任教呢！”
南知意喝了口热茶整个人暖和多了，“还好，我好久都没休假了，正好这次项目结束给我一起放了。能在家待到年初三再走呢！”
梦西洲算了算时间，那确实漫长的。
南知意也是小孩子心性，加上这段时间在研究所闷坏了，看见地上的残雪嚷嚷着要堆雪人。
梦西洲看着外面太阳正好，便觉得活动活动也不错，于是和她一起堆起了雪人。
半小时后一个半人高的矮胖雪人算是正式完成了，南知意将自己的红围巾围在了它的脖子上。
捡了石子做它的眼睛，树枝做它的鼻子。阳光撒在雪人身上，白、黑与红三色辉映着，雪人好像确实多了几分生气。
尤其是那条红围巾莫名给人蓬勃希望之感。
一阵寒风吹过梦西洲咳嗽一声，南知意看着她脸色有些发青，以为是冻着了，赶紧扶着她进屋休息。
“水水姐你最近多注意休息，感觉你这半年不见又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许多。你稿子可别再赶了，身体要紧。”
南知意不知道原由，只当是她赶稿子赶的伤了身体。
梦西洲虚弱笑着，“知道了。”随后又是一声咳嗽，她看着堂屋前面透进来的阳光，脸上挂起了笑容。
今天阳光真暖和。
两天后下午四点半文学奖得主公布，同期报纸广播都是这个消息。
梦西洲听到自己的名字，接过奖杯，在讲台上很是虚弱的发表着自己感言。
直到最后总结，“我这一生如渺小尘埃，虽平平淡淡，但好在有文字。让我在这世间留下一点点痕迹。
……谢谢大家！”
话音落一个半鞠躬，台下掌声四起。
梦西洲看着乌泱泱的人群和头顶的灯光，眼光带着释怀与欣慰。M..
她一步步走下来时的台阶，台阶不多，她上来时像是走了许久，但是下去不过十几秒。
颁奖礼结束，梦西洲捧着奖杯和证书走到门外，看见拐角处南知意正在那等着自己。
两个人看着对方，很有默契的各走了一半的路，然后抱在了一起，梦西洲感觉自己耳边热热的。
“水水姐恭喜你圆梦啊！下次我要是拿奖了，你也要在外面等着。”
梦西洲拿东西的手一顿，隔了一会才声音哑着说了声，“好，如果我还在的话。”
南知意没有听出她这话的深意，只知道她答应了。
两个人相依着走出礼堂门口，雪化完了，天气回暖了一些。夕阳照在两个人头发上像是金光。
梦西洲只知道这一路耳边都回荡着南知意的声音，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是也是冬天。
她和南知意在田间玩雪，到晚饭时间才跑回家，两个人走在田埂上说说笑笑，那天的夕阳也是橘红色的。
两个人头发上都是光亮，知意还笑着说她们头发少都是黄金，可要快写跑回家，要不然黄金掉完了怎么办。
两个很小的人就捂着头，赶紧跑回家，可是她们不知道，没了夕阳的余晖，头上哪还有什么金子呀！
梦西洲只觉得当年两个人有些好玩，伸手摸了摸南知意的脑袋，“岁岁常安。”
南知意想起小时候两个人的约定也回了，“岁岁常安。”
两个人的声音和街道上行人谈话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最后汇成了这个城市的烟火气。
初三过后南知意就回去了研究所，听说是有新项目，她临走时和梦西洲说要等她回来，两个人一起去云城玩。
梦西洲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就在南知意转身离开时，她喊了一句，“往前走，别回头。”
南知意说了声好就坐上了车离开。
梦西洲看着远走的车，心里想着，知意照顾好自己，岁岁常安。
因为项目等级高，所以这次是全封闭的，南知意直到第二年过年才回来。
等她买了豌豆黄跑去自己水水姐家时，却发现院子里的玉兰花树都死了，只留着僵僵的树干，立在院子里，显得有些萧瑟。
南知意站在院子里喊了好几声才看见梦母走了出来。
她将豌豆黄递给梦母，“梦姨，水水姐呢？”
梦母眼眶突的就红了，声音有些发抖，用手揉了揉眼睛，“水水夏天就没了。”
南知意被这话弄的有些无措，之后梦母邀她进家里聊天。她看见客厅里梦西洲的黑白遗像才相信了，她的水水姐姐不在了。
在梦母的口中她得知，梦西洲是在上完那个学期最后一个文学课才走的，临走时还握着一直钢笔。
南知意听到那支钢笔的细节就知道是自己送到了。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实在是想不到怎么突然就没了，忽的有想起，好像一切都是有前兆。
水水姐姐身体好像一直在慢慢变差，只是自己将那些当成是小毛病了，她有回忆起临行前梦西洲只是点头，并没有明确答应自己要一起去云城。
她的水水姐姐在那时，不或许是更早就知道自己快离开了。
大骗子，说好岁岁常安的，就偷偷走了。
南知意在故地心情平复不下来，就借口不舒服，先离开了，回到家后她整理着梦西洲送给她的东西。
她发现从大二开始每件东西后面都写了岁岁常安。
心里一抖，眼睛止不住泪水。
她摸着两个人去年冬天照的合照，嘴里喃喃道，“水水姐我啊，一定岁岁常安。”
十一年后，南知意四十岁，耳边已经多了一些白发，今天是跨年夜，许多人坐在家里等着新世纪元年。
想起前几天的颁奖典礼，她看着天上的烟花和星星，大声喊道，“水水姐姐，我知道你在，所以我有好好遵守约定。”
“咚咚～”
随着新年钟声响起，南知意闭上眼睛，嘴里喃喃着，“岁岁常安。”
钟声后是万家欢呼声，南知意听着这热闹的欢呼，带着笑意看着天上的月亮。
此后一定岁岁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