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别慌,”掌门背对着令婵,笑声却爽朗,道:“我有办法,我会将无山派塞进一个折叠空间中,这样,此后清气隐没,修士不存,可我无山一直会在。”
“若后世有大能出现,只要能爬上无山登仙道,无山的大门就会为他打开。”
“公主殿下,那些小弟子……就托付给你了。”
令婵咬牙。
为了保住无山,让无山派高悬于天,留守的长老们都被抽空了体内灵气,甚至身体都化作了清气……这才维持住了现状。
而撕开空间,将诺大无山隐藏,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
掌门会死。
“我可以撑起无山。”扶摇光道。
“你不行。”掌门冷漠道:“无山底下有灵脉,有世世代代的积蓄,才能让我无山立在空中,此非人力能及。”
扶摇光垂眸,声色如碎冰溅玉,“我可以,我确定。”
“别说孩子话,能做到的人要么飞升了要么死光了。”掌门不耐烦道:“行了,我的遗言交代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掌门,你信我!”令婵急道:“扶摇光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扶摇光?”掌门终于转过身。
令婵惊到说不出话来。
掌门修为高深,她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年轻旺盛的状态里。可现在,原本饱满的肌肤皱皱巴巴,如同缩皱的果子,生命力的流失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掌门一瞪眼,还是令婵印象中的神态,“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太太?”
“至于你……”掌门打量扶摇光,一脸复杂之色,“那个狗屁倒灶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不等令婵问,掌门就把线索说了出来。
传说,飞升离去的无山创始人曾留下一个预言。
这个世界有一天将迎来修仙之人的末日,会有天上的神君下凡历劫,保无山延续。
无山掌门,代代相传,可是谁也没放在心上。
知道现在,掌门也不怎么信。
她道:“你的修为比我高,确实天赋异禀,你正有大好前途,何必浪费在这里?”
“什么大好前途啊。”令婵忍不住吐槽道:“和薛星池打了一架,莫名其妙连记忆都丢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薛星池?”
“就是幕后黑手。”令婵相当夸张的给掌门形容了一番薛星池嚣张的模样,告状道:“他嘲笑我们无山都是废物来着!”
“这你也能忍?!”掌门大怒道:“下次把他的嘴抽烂!哦,我忘了,你已经被我逐出无山了。”
掌门叹息一声,一指上面的星图,“无山藏书都被我搬到里面去了,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随着她的动作,令婵和扶摇光都化作一道流光,被投进顶上的星空。
星图中,上无天,下无地,只有一道道纷乱的流星从眼前划过。
扶摇光皱眉,他踉跄了一步,扶住了额头。
“你怎么回事?”令婵扶住他。
“头疼。”扶摇光低声道:“我好像见过这样的场景,我坐在星空中,参悟星星的轨迹,直到有一个星星告诉我,我要下凡历劫……”
他语序混乱的呢喃道:“不对,扶摇光不会观星……我是扶摇光,扶摇光从没有观察星空……”
扶摇光更不需要下凡历劫,要历劫的人是天上的摇光神君。
令婵眯起眼。
和薛星池的交战,居然唤醒了扶摇光当神君时的意识?
他其实不是忘记了她,而是接收了太多的记忆,所以导致意识混乱,认知出错?
她不能让神君的人格占据主导!
令婵捧住他的脸,手下扶摇光的皮肤冰凉,他还是这张熟悉的,明月清风似的脸,眉目疏阔,日月星辰都在他眼中。
可他看不见作为个体的人。
他的眼中有广阔天地,却没有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轻声问,忽然垂眸,浅浅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似乎有电流从他的背上窜过,扶摇光瞳孔涣散,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团乱麻的大脑里面,突然闪现了一个星月夜。
月亮,晚风,少女的笑脸。
落在唇上的吻。
“你喜不喜欢我?”
夜色里的少女,星空下的少女,忽然在眼前重合。
扶摇光抓住令婵的手,说出了一模一样的回答:“喜欢……”
他按着令婵深深吻了回去。
这是他喜欢的人。
一想到这件事,扶摇光心脏猛跳,血液汩汩,加速流动。
对于亲吻她这件事,扶摇光陌生又熟悉。
他动作生涩,揽着怀中少女,小心翼翼的就像是碰住了一朵娇花。
可是四肢百骸中泛起的痛苦又是那么熟悉。
他似乎总是这样的痛,亲吻她时会痛,拥抱她时会痛,甚至只要看见她,就会痛。
人群里仿佛在发光的少女让他感到疼痛;黑暗山洞中义无反顾向他落下的少女让他感到疼痛;花灯下朝他微笑的少女让他感到疼痛……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吗?”扶摇光放开令婵,低声问道。
令婵长长的睫毛轻颤,沾染了溢出的泪花,水灵灵,湿漉漉。
她凝视扶摇光,嗓音温柔,似诱人堕落的女妖,“喜欢我,让你觉得痛苦吗?”
红唇开合,水光淋漓。
扶摇光竟然不敢直视他怀中艳若桃李的少女。
他回想起了一切,令婵就像是一根线,穿起了他所有的记忆。
那些……他试图远离令婵的记忆。
扶摇光非常努力。
第一次见面,他要求自己忽略怦然的心跳,像对待平常人一样对待她;寒山之旅,他看到令婵深深发光的人格光辉,他控制不住的沉沦……
无情道的修士怎能爱人?
每一次的心动,扶摇光都要承受剧烈的反噬。
令婵像是一味罂粟,每时每刻都在引诱他,动摇他的道心。
扶摇光只能选择远离。
可他遇到了裴若勉。裴若勉的药能帮助他平静心绪,稳定境界。
他吃了药,带着裴若勉回到了华春府。
见到令婵的第一眼,他又开始疼痛。
这绵密的痛苦,说不上是因为久别重逢,还是因为他又一次承受了反噬。
药马上就要吃完了,可是他不想再离开令婵了。
裴若勉给出了新的提议。
她说:“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等你们结了婚,感情里加上了责任,说不定自然而然就不爱了。”
她在骗人。
裴若勉只想看笑话。
扶摇光不是不懂,他只是……无法拒绝。
令婵是挂在中间的饵料,所以即使他知道前面是为他设下的陷阱,也义无反顾的一脚踏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