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婵滑动页面,凝眉思索。
一般来说,监控器的视频只会保存一段时间,短则七天长则一个月,到期删除。
而这里有怎么多,一定是有人专门截出来的。
这个人不会是霍九柯。
最早一个视频是令婵和霍九柯第一次见面,霍家在自己家举行宴会,霍九柯盯着令婵,看的目不转睛,主动带着令婵玩。
那时候他才多大?
连监控是个什么东西都不一定想的明白。
能存留监控的人只有霍家几位长辈。
谁会留档别人家的小女孩第一次来家里做客?根本没有必要,一定是为了给自家孩子留影。
专门存留霍九柯的视频,似乎说的过去,毕竟,有些父母会想要记录孩子的成长。
高中的霍九柯专门把令婵叫到卧室,他是不是知道外面的监控很多?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卧室也有……
在孩子的卧室装监控……这种控制欲过强了。
这和霍九柯在令婵身上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原生家庭的教育会影响人的方方面面。
“小姐,我们到了。”司机提醒。
“好的。”令婵对他笑笑,按熄了平板的屏幕。
从车前镜中,令婵看见了后面的那辆豪车也一动不动,停在江家的车库里。
空气无声,弥漫着隐隐的硝烟气息,这仿佛是一场对峙。
谁都不肯先下车。
令婵抱着平板,收回了目光。
咔哒一声,车门打开,霍九柯从车里下来。
宽肩长腿,走动时风衣的下摆烈烈翻动,风丢在簇拥着他。
“婵婵,怎么不下车?”
霍九柯走到令婵的车窗前,弯下腰,等了一会。
令婵在车内,面无表情。
没有她的吩咐,司机不敢自己打开窗。
霍九柯等了一会,车窗没有降下,他在外面,更看不见令婵的表情,他轻声笑笑,摸出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了擦车窗,抹去了上面原本就微乎其微的灰尘。
他凑的更近了,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上窗户,逼近令婵。
“婵婵,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你愿意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他有耐心的等了一会。
车窗降下来了。
令婵清晰的看见,霍九柯的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
像是一条巨蟒,自以为还在理智的观望,瞳孔却已经兴奋难耐的收缩。
“婵婵,”霍九柯的指尖扣住车窗,他神情认真,郑重的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做,这是对你的极大冒犯。”
“对不起。”
他又重复了一遍。
令婵让霍九柯上车,又让司机先去休息。
她转头,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
高中时候的令婵似乎突然长大了,她在新的班级拥有了许多好朋友,她拒绝和霍九柯中午一起吃饭,拒绝一起上下学,甚至周末也要和好朋友们出去玩而不是在霍家陪读。
霍九柯不能忍受。
他在送给了令婵一个新手机,里面装了定位和远程打开摄像头的小程序。
“我当时并不是想要监视你,”霍九柯认真道:“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虽然九皋的生源是有保证的,可万一有谁心怀不轨怎么办?你又从来不带保镖……我是为了保护你,摄像头也只有定位异常的时候才会开。”
令婵有点想笑:“霍夫人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霍九柯说:“是,她会从家里的监控中调取有关我的片段,放给我看,要求我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写检讨交给她。”
他说着,面带回忆之色,“我不是第一次招待同龄人,可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失态了。”
他一直在跟令婵说话,甚至冷落了其他人,时候复盘,霍夫人罚他写了三百字的检讨,加了两节礼仪课。
“真是可怕。”令婵说。
“……这不就是爱吗?”霍九柯平静道:“妈妈爱我,我也爱你,这些都是为了保护你。”
“高中的时候,我就会这样告诉你。”霍九柯说着,忍不住笑了笑,温暖中带着悲伤,“可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
霍夫人不是他的妈妈,不是真的爱他,他更不应该把霍家控制他的那一套放在令婵的身上。
这些……都是错误的,不应该的。
令婵说:“可是你还是这样做了。”
“我不能忍受我的女朋友和爱慕者出游,”霍九柯平静道:“从我回国之后,就只有这一次,婵婵,”
他垂下眼,满脸脆弱的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害怕,害怕又一次失去你。”
“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令婵:“作为伴侣,我会给你安全感的。”
“小时候的婚约不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我想要反抗,你有一点不合我心意,我立刻就把你丢掉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是我自己选择了你,”令婵盯着霍九柯的眼睛,郑重道:“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再选择别人。”
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像是一汪透彻的清泉,照澈出霍九柯的所有不堪。
霍九柯的心中遽然涌起一股冲动,他伸出手,死死抱住了令婵。
他将人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手臂用力的收紧,想要绞紧怀中的珍宝,想要一辈子都把她藏起来,不给别人偷看哪怕一眼,想要她只能看着他,想要她只能对他说好听的情话。
这个拥抱不再他的计划之内,他这样令婵会更不开心,令婵说选择他并不代表她就已经原谅了他……
可是令婵说选择了他。
是她自己选择了他。
她选了他,就不会再要别人。
霍九柯抱着令婵,心绪翻涌,难以平静。
令婵伏在霍九柯的怀里,她能感受到霍九柯手臂上细微的颤抖,她忽然想到祁营洲。
比起霍家给霍九柯的规训和枷锁,祁营洲的养母吴长秀女士对这个孩子可谓是完全的纵容,她柔弱没有主见,家庭教育在祁营洲身上几乎是完全缺失的。
祁营洲的成长横冲直撞,毫无成人的引导,他现在二十多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冲动易怒,想做就做。
他就只有身体长大了。
霍九柯是另一个极端。
他身上处处是枷锁,把他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继承人,一个标准的刻板印象。
他在尚且幼小的年纪就早早成熟,过早的理解这个世界让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冷漠。
他看谁都像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包容,他的理解和共情都是高高在上。
就像现在,他对令婵道歉,舌灿莲花,简直能说道令婵的心坎里。
可事实上,他不认为自己错了,更不打算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