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营洲的语言很是轻描淡写,可是眼神却暴露了他。
他紧紧的盯着令婵,一眼都不肯放松,生怕错过某一个细微表情。
令婵似乎拿不定主意,她抬头,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霍九柯。
于是霍九柯就明白了,令婵心动了。
她想去。
霍九柯长睫一垂,遮住了眼底晦暗的情绪,没过多久,他又抬起脸,温和道:“婵婵,你愿意去吗?”
他伸手揽住令婵的肩膀,将人半搂在自己的怀里,低下头,小声道:
“你想去就去,”霍九柯十分大肚,“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公司。”
令婵眯起眼笑,答应了。
……
周末。
令婵坐在梳妆台上化妆,指尖轻柔的抹开口红的色块,晕染开了边界。
她的身后,霍九柯从衣帽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两套衣服,是他为令婵挑选的。
令婵随便选了一件白色的吊带短裙,外面罩了薄毛织外套,脚下是一双裸粉色的系带凉鞋,细细的鞋带缠绕在玲珑有致的踝骨上,温柔明媚。
“真漂亮。”霍九柯低声道:“祁营洲……”
他念出这个名字,却克制着不允许自己说出刻薄的话语,“啧。”
他不雅的咋舌,多少冷语都在这一个短短的音节里。
令婵伸手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很快就回来,放心吧?我当初不喜欢他,现在也不会喜欢他。”
令婵说的肯定。
霍九柯扯开唇笑笑,温声道:“我当然相信你。”
“我在家里等你。”
仿佛是贤惠的妻子送别去工作的丈夫,霍九柯将令婵送到车前,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吻,“我等你回来。”
……
祁营洲给的地点是本市最大的海洋公园。
令婵到的时候,祁营洲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口口声声宣称是商业行为,却抱着一束花,穿着卫衣运动鞋,完全就是小情侣出来约会的样子。
祁营洲摆弄着手里的花,挑了一朵开的最漂亮的向日葵,转个圈面对太阳,确保等会令婵一眼就能看见,眼神微温,柔软极了。
令婵从车上下来,他笑眼一收,重新变回了冷淡的样子。
令婵走进了他。
“送给女士的花束。”祁营洲客气礼貌的将怀里的向日葵递给令婵。
令婵笑笑,拒绝道:“抱歉,霍总,你知道我是有男朋友的,可能不太方便受别人的花。”
“哦。”祁营洲眉眼冷淡,随意的将花束往垃圾桶里一扔,“既然你不要,我也没必要带着它了。”
向日葵砸近空空荡荡的垃圾桶内壁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咚的一声,像是心脏收缩下坠的声音。
祁营洲淡淡点头,“我们先进去吧。”
令婵一动不动,“霍先生,我们之前说好的,要关于计划书的优缺点交流一番,您看是不是能先说?”
“你确定要在这里说?”祁营洲挑眉。
这里是海洋公园的入口,有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有年轻女孩子们手挽着手说要去看水母,还有情侣亲亲密密的走过……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令婵无奈妥协,“那么,我们先进去吧,找一个餐厅说可以吗?”
两人买票进了公园。
人更多了。
令婵拉着祁营洲直奔餐厅,人很多,明明不是饭点却要排号,前面甚至还有五十多桌。
五十多桌!
要等多久!
令婵一直努力维持的商业女经验人设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在吵吵闹闹的声音中坚持站了十分钟之后,令婵转过头,认真地问:“你为什么会选在周六日分海洋公园?”
全!是!人!
真!讨!厌!
祁营洲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因为我从来没有体会过,海洋公园……所以我很想来,也因为我没有来过,不知道周末会有这么多人。”
祁营洲没有童年,别人正在嘻嘻哈哈,和父母撒娇的时候,他已经懂事的帮母亲分担家务了。
令婵沉默了一下,却并不想体谅他,“霍先生,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其实并不适合我们惊醒商业会晤。”
她咬重了最后几个字。
祁营洲沉默一会,“你等等。”
他转身打了一个电话,随即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
祁营洲将令婵带到了一个还未开放的场馆。
外表像是一只大乌龟,缩在自己坚硬的龟壳里,只露出了后面一节尾巴。
“这是我投资的场馆,还在最后的检测阶段,本来不想等开放的时候带你来看。”
祁营洲带着令婵往里走,“里面没灯,小心点。”
场馆里昏暗,只有入口处射入一星半点的日光,越向前走越昏暗。
直到眼前亮起了一点幽蓝色的光。
美丽的,灿烂的,安静的。
从地面上,直通天花板的,巨大的玻璃水缸。
里面是海洋的一角,小鱼们欢快的游动,海草随水飘摇,巨大的白鲸从眼前悠悠的游过,身姿优雅的像是在翱翔。
令婵屏住呼吸。
祁营洲凝望她,也不知不觉间屏息,生怕呼吸声惊醒了这一场美梦。
……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两人站在巨大的水缸前,令婵看到了鱼,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我……”祁营洲结巴了一下。
“我的企划案为什么被毙掉?本来我还挺有信心的。”
令婵的企划确实做的最好。
没有被选上,当然是因为祁营洲暗箱操作,黑了率真智能公司。
祁营洲不能说实话,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令婵。
他今天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这件事。
祁营洲对令婵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继承了霍家,打扫了一下家里,找出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些你的影像资料。”
“哦。”令婵并不放在心上。
她长的漂亮,走到哪里都有人偷拍,更别说参加活动的时候了,观众基本人手一份录像。
“有一些并不是在公共场合……”祁营洲的语气有些为难,“我放给你看吧。”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令婵放视频。
视频的地点很熟悉,是令婵的卧室。
令婵和一位表姐正在玩闹。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大闹,校服的衬衫在巨大的动作中掀起一角,露出少女白皙纤细的腰肢。
这是……高中时期的令婵。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在自己的卧室会被录下来?
祁营洲按停了这个视频,又划到下一个。
他手里这样的视屏很多,全部都来源于霍九柯那个平板。
平板还给霍九柯了,但赵许昌的技术强,他硬生生在数据库上钻出了一个暗门,没有被霍九柯发现。
新的视频是令婵出门,和朋友一起逛街,镜头很不稳定,摇来晃去,时不时还会黑屏。
视频里的令婵似乎拿起了摄像头,美丽的脸突然放大。
令婵忍无可忍的关掉了视频。
“这个摄像头看起来像是装在手机里面的。”祁营洲认真道:“这个变态从你高中时期就开始偷拍,他可能现在就在偷偷地看着我们,通过你的手机。”
场馆中有些冷,令婵轻轻打了个寒颤,幽幽蓝光下,她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了。
可怜可爱。
祁营洲呼吸一重。
他轻声问,仿佛毒蛇在诱导夏娃,“你觉得……是谁在偷窥你?他现在还在这样做吗?”
令婵不说话。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将后摄像头举起,细细观摩。
在黑色的机器深处,有一点红光微弱的亮着,在透亮的相机下,几乎难以发现。
………………
……
黑白极简的装修,极具现代化的几何图形设计。
霍九柯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上那张放大的脸。
泛着粉的两瓣唇一张一合,无声吐出几个字。
“真恶心。”
……
祁营洲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被这样密不透风的监视。
这样稀世美丽的珍宝,落在了幸运儿的手里,他怎么会不担心珍宝被人抢走?
有那么多人心怀不轨,时刻想着把人挤下去,自己上位。
祁营洲问:“你想知道是谁吗?”
“我自己会去查。”令婵面无表情的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呢?”
“我担心你的安慰!”祁营洲立刻说:“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一定心理不正常,如今他的恶劣行径被发现了,他可能会做什么坏事,对你不利……要不然你就先跟着我会霍家?霍家的安保水平经过我这些年的训练,非常可靠。”
他跟粘在了地上似的一动不动,一双眼巴巴的瞅着令婵,活像小孩看着塑料罐子里自己最想要的那颗糖。
令婵垂眸,声音平添了几分冷淡。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难道就纯真善良了吗?”
“……”祁营洲的拳头攥紧,他轻声道:“至少,我不会做出这种事。”
令婵扯唇笑笑,像是被逗笑了,又像是觉得讽刺。
“你觉得,你又比他好多少?”
“这些东西,你早就发现了吧?你不直接告诉我,而是选在现在,选在这个对你而言最有利的时候。”
“你嘴上说他做的不对,可这些视频你偷偷看过多少遍?”
“我的企划案没有任何问题,本来就应该是无人能及的第一名,可是你为了邀约我不被拒绝,暗箱操作黑了率真智能公司的名额。”
“还有这只鲸鱼……它本来不是这个城市的吧?”
令婵抚摸了一下玻璃,好像透过坚硬的人类科技造物,触摸到了里面纯洁的自然之子。
“你就为了讨我开心,把它运到这里……何必呢?”
祁营洲听到这里,终于找到了一句可以反驳的话,“这条鱼不是我运送过来的,是海洋公园自己决定引进的,我只是出资修建了场馆。”
“那么,你对企划案和视频都无话可说是吗?”令婵问。
“……”祁营洲喃喃,却只念出了令婵的名字,“婵婵,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眶发红,问道:“霍九柯这样对你,为什么你还不跟他分开?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你一点点都不喜欢我?”
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祁营洲嘶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