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声还真是小看李兜兜了。
短短的一天时间内，他这个职场老手，被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摆了一道。
先是在家里听了林灵的话，轻信了她说的“李兜兜为人特别仗义好说话，没准你一问就会把配方送你”的孩子气的话。
再是被李兜兜年轻的外表给骗了。
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脑袋里的思路竟然这么清晰，既要捍卫自己的权益，又实在摆出了为大局着想的姿态。
林煜声看破这一点，失笑道：“老话说得好啊，看似免费的东西，实则是最昂贵的。”
作为一个被后世的万恶资本家荼毒过的年轻人，李兜兜哪里不知道林煜声接下来就要开始卖惨了。
她才不吃他这一套。
她深知自己的诉求既不过分，又合情合理，且看在林灵的面子上，已经直接亮出底牌，若是换个人来谈，她的要求就不止这些了。
猜到林煜声接下来肯定要说什么：“电影院是公家的，他做不了主”、“工作岗位可以给，但是待遇要再谈”、“书面协议恐怕无法通过，需要走的手续太多太杂”等等的话，李兜兜直接抢断。
“咱们双方的诉求，彼此都已经知晓，至于你后续要怎么进行内部协调，就不必跟我细说了。成不成的我不强求，毕竟，经济形势未来会如何发展都是说不准的事，我大可以把配方全抓在手上，等以后允许自主买卖了，再拿出来自用。”
林煜声被看破，本想打个哈哈过去，不料李兜兜话锋一转。
“全国的电影院那么多，闽市安县无法给到我这个条件，以后我们清落出去上大学，我把配方卖给他大学附近的电影院也是一样的。”
林煜声的脸色变了变，李兜兜装傻一般：“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带着清落回去，林先生，我的条件您可以考虑一下，距离我们清落上初中其实还早呢。”
“对了，等林灵高考结束了，可以让她带着您来我家做客，今天您是代表电影院来的，咱们就不多客套了，改天您以林灵大伯的身份来家里，我一定亲自下厨，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招待你。”
“好。”林煜声看出了，今天的谈话是不可能马上有一个结果了，他干脆暂时放下职业身份。
“感谢你平时对我们家林灵的照顾，下次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你要是有空也欢迎来我们电影院看电影。”
李兜兜笑笑，与林灵和李清瑶话别后，带着李清落准备动身回家，经过林煜声面前时，友好建议：“到时候等着您多引进一些彩色电影，我一定带着家人去捧场。”
林煜声讶然。
县里电影院引进彩色电影的事还在计划中，李兜兜竟然能够未卜先知。
他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联想起林灵所介绍的，李兜兜的华侨身份，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倒，若是有李兜兜这样留洋背景的人参与到电影院的工作中来，没准会给电影院的宣传工作，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他心中有了一个主意，迫不及待想回去和同事商讨，李兜兜回去不久，他也跟林灵告别，回到电影院，紧急召开领导层会议。
反观李兜兜这边，在回去的路上，李清落的话变得很少。
李兜兜还以为自己刚才唯利是图的样子吓到他了，温声问：“清落，你怎么了？”
“我没事。”李清落的声音闷闷的。
“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姑直说，别藏着掖着让我担心。”
李清落抿着嘴，还是一言不发。
李兜兜引导道：“你是觉得姑提的那些条件太过分了？太像一个奸诈的商人了？不喜欢姑了？”
“不是！”李清落最终还是一咬牙，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担心：“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一直在替我的未来铺路。”
李兜兜莞尔：“你很聪明啊，姑就是这么想的。”
得到李兜兜的亲口承认，李清落的情绪一下子跌落谷底：“那我的未来，你会缺席吗？”
李兜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自行车恰逢经过十字路口。
“滴滴滴滴！”
李兜兜没留神，车子险些被一辆大拐弯的公交车撞倒。
尖锐的喇叭声响起，李兜兜略显狼狈，边颔首向车窗内的司机致歉，边慌乱地踩着脚踏板。
她将车紧急停靠在路边，拍着胸口匀气。
整整几分钟过去，她仍无法组织一句完整的话回复李清落。
人有时候，可以说善意的谎言，但是有时候，不行。
此刻就是坚决不能说谎的时候。
李兜兜见惯了太多“死心眼”的人，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或者承诺，偏执顽固终成心魔，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便是其中一个。
一直不敢回想起的画面，早已爆炸成千千万万细碎刀片的画面，瞬间复原，带着伤痕和苦楚，清晰地重现在脑中。
她之所以穿越到这里来的根本原因，恰恰就是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
后世的李清落临终前，她伏在病床上问：“爷，你可以不要离开我吗？”
李清落那时的瞳孔已经涣散，强聚起精气神，含泪回答的那句：“可以。”让李兜兜执念过深，追随穿越了过来。
现在，换做李清落这么问了，李兜兜却不想欺骗他了。
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在这个世界离开李清落，会成为李清落的心魔。
再三思量后，她低低地应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如果李兜兜对你来说，是很珍贵的，那么我可以跟你保证，未来，李兜兜会一直在。”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李清落似懂非懂。
李兜兜自认，这不是欺骗。
未来的李兜兜确实存在，并且，会像现在的自己那样，继续陪伴着李清落。
姑侄或者爷孙，看似是两种不同的身份，但亘古不变的，是他们彼此之间深深的眷念与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