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四下无人,夜色隐于樱花树之中。
方泞聚精会神地看着封允辙伸手勾住对面的树枝,猛地一跃过去,长臂勾紧了樱花树。
再沿着树干往下慢慢滑。
到接近地面一米的时候,封允辙手上火辣辣的,动作慢了下来。
方泞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只见封允辙动作顿了一下,松手跌落在地上,虽然没有什么声音,却把方泞的心揪了一下。
方泞差点叫出声,整个身体都趴在石栏上,探出身子,恨不得立刻飞到封允辙身边。
封允辙马上站起身抬起头,阴影中看不清楚方泞的表情,却能感受到爱人的焦急。
探出的身子,仿佛马上就要落下,坠入自己怀中。
封允辙回过神,朝二楼阳台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又怕方泞不放心,又立刻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我没事,我等你。”
封允辙原地跳了几下,又伸伸胳膊伸伸腿。
确认过封允辙没什么大碍,方泞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他回到卧室继续收拾行李。
内心有些浮躁,也记不得自己到底要带些什么,之前塞进去了什么东西。
除了衣物,胡乱抓起手边的物品,干脆也一起打了包。
方泞拖着箱子,门也没关就直奔楼下。刚走到一楼楼梯拐角便遇到了保姆刘姨。
刘姨不过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穿着小碎花衣服,也不很讲究,没有结过婚,是外公的熟人。
从方泞出生开始便住在白鹭公馆帮忙照顾孩子。
看到方泞拖着个行李箱,刘姨露出关心的表情。高中时代的方泞只要不开心,就会拖着大包小包去找周毓,刘姨总是不大放心,有一次还亲自去了周毓家一趟确认。
在方泞心里,这个世界上真心关心他的人,除了母亲,外公,周毓,还有就是保姆刘姨。
现在还多了一个,在外面傻等着。
“又要出去吗?”刘姨也没多问,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方泞点点头,他刚刚回来,便又要离开。
刘姨:“是不是和方先生吵架了,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来了客人。”
方泞低下头默不作声,心里还惦记着外面的封允辙。
刘姨又道:“泞泞不要勉强自己。”
方泞挤出一丝笑容,尴尬道:“刘姨你都知道了。”
刘姨叹气道:“我不太喜欢方先生的做法,你也是个成年人了,为自己打算就行了。”
方泞心里宽慰,将他带大的保姆阿姨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但此时他心里还惦记着后院的封允辙,说道:“我懂的,我要出去几天。”
刘姨:“出去散散心也好。”
方泞拖着行李往后门去。
刘姨有些惊讶,连忙拉住他:“你要走后面吗?小门已经被关了。”
大门有摄像头和门禁系统,带着封允辙出去肯定会引起方父的怀疑,说不定正在摄影头那边监视着。
方泞面露难色:“我不太方便走前门。”
刘姨顿了顿,又说道:“你站一下,我去给你拿钥匙。”
方泞等在原地,没两分钟刘姨拿来两片有些锈的小钥匙,上面还扎了条彩色的塑料头绳。
刘姨麻利地解开绳子,拿出一片给方泞。
“谢谢了。”方泞将钥匙揣进口袋里。
往门口走了几步,刘姨忽然叫住他,声音里带着些不舍:“泞泞,你还会回来吧。”
方泞愣了愣,回答:“当然,这里是我的家。”
刘姨低下头,方泞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到喃喃的碎语:“萱萱当年也是这样说的。”
走出后门,方泞回头看了一眼,楼梯间那边灯光模糊了刘姨的背影,隐隐能看到阴影中,有人仿佛在用手轻轻抹着眼泪。
樱花树下。
封允辙隐在阴影之中。
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只留下树下白色不知名野花的淡淡悲哀。
看到方泞的身影,封允辙踏着光走过来。
方泞留下行李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是飞扑到封允辙身边。
“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哪里?”方泞上下查看着封允辙,皮肤上又多了几个刮痕,他干脆蹲下身体,握住封允辙的小腿。
“我真的没事。”封允辙绷直身体,其实树下泥土松软只不过摔疼了一下屁股而已。
封允辙堆起灿烂的笑容,拎起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方泞的手。
走在石子小路上,风拂在脸上非常舒服。
方泞有一种去私奔的错觉。
走到小门处,方泞套了半天才把锁打开。
踏出了这张门,方泞有一种释怀感,他回头看了一眼白鹭公馆,
这座白色房子就像立于黑暗中的孤独美人,寂静而优雅。
要是能再也不回来了该多好,或许私奔也不错。
方泞不禁这样想着。
穿过小门,方泞又上好锁,一切都如平时一样。
两人手牵手走在马路上,好像一切都那么自然。
路过一排排路灯,有些昏暗,有些干脆不亮,脚步快得像一场逃逸。
四下无人,偶尔有车路过,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痛苦地□□。他们穿过马路,还没来得及将行李塞进后座。
方泞一把揪住封允辙的衣领,靠在车门上开始亲吻。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薄荷绿上,树影婆娑随风飘飘渺渺。
月光黯淡,蒙上一层薄纱宛如仙女的裙摆。
路过一只黑猫将方泞吓了一跳,才想起还在车外。
封允辙擦了擦嘴角,意犹未尽,抱起方泞把人推入后座之中。
后座空间逼仄,抬头便能碰到车顶。
车窗上贴着黑色的车膜完全看不见里面,封允辙轻轻一带关上车门。
丝丝缕缕的情意宛如一张蜘蛛网一般,网住了方泞。
他奋力仰着脖子,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想抓住什么。
只在光滑的皮质上留下几条浅浅的抓痕。
车在摇摇晃晃。
漆黑的车顶,就如失去焦距的目光一般涣散无神。在路灯下的阴影中无意识地打开尾灯,一抹红色中,快要迷失自我。
方泞陷在座椅之中,浑身一哆嗦,猛咳了几声。蜷缩着的手指又脱力般地垂了下去。
绯红的眼角被泪光湿润,眼里波光荡漾,殷红的唇瓣微微开合,脸颊泛起了漂亮的粉色。
“你不饿了吗?”方泞气喘吁吁地松开封允辙。
“有点。”封允辙面红耳赤,饿过了头之后,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饥饿,主动的美人更让他食指大动。
方泞低低笑了起来,伏在封允辙耳边,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上,让人心痒难耐。
“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岛城综合医院门口,一家小店还开着。
店面很小,也谈不上有多干净。墙上评级‘卫生环境’那一栏挂着一个红色的不高兴表情,写着C。
已过晚上九点,店里面已经没有食客,起早贪黑的老板露着疲惫不堪的神色坐在门口,手里拿着半根没吸完的烟。
店门口卷砸门边水声哗哗,老板娘蹲在地上,卖力地搓洗着大盆里的脏碟碗。
看到方泞的到来,老板打起来精神,掐灭手中的香烟,两只手在围裙上用力地擦了两下。
“好久没来了,还是按以前的?”说完老板又瞥了一眼方泞身后的封允辙。
方泞:“我的还是老样子,给他炒两个口味重点的菜。”
老板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就往往后厨去了。
“坐外面可以吗?”老板娘问了一句。
方泞往里面看了一眼,地已经拖过了,桌椅擦完,椅子整整齐齐倒扣在桌子上。
两台风扇摇着头在来回吹地面的水渍。
方泞:“可以。”
老板娘抬起头,随意冲洗了一下手上的泡沫,将收起的折叠桌又架起来。
塑料凳和墙壁上的摇头电扇一样,战战巍巍摇摇欲坠。
老板娘叠了三张才敢递给身材高大的封允辙,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你坐。”方泞示意封允辙坐下。
桌椅滑腻,上面仿佛包了一层陈年老浆。
封允辙有些不解,爱干净的方泞怎么会来这么一间接地气的小店。
方泞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我在这个医院实习了差不多一年时间,有时候晚上会想来吃点热的,特别是冬天。”
话还未落音,只见老板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出来。
汤汁和藕一起已经变成了深粉色,点缀些许绿白色的葱花。
方泞搅动着汤,白雾袅袅升起,带着扑鼻的香味。
封允辙目不转睛盯着柔雾中方泞的脸。
“要吃吗?”方泞说着弯了弯眼睛,炫耀似地展示了一下碗里的大块莲藕,笑着说:“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么清淡的食物。”
虽然饿,但是对清淡食物确实没有什么兴趣。
封允辙还没来得及解释,一块热乎乎的排骨塞到嘴里。
排骨上的肉本来就不多,炖的时间过长,连骨头都快融腻。
吃到嘴里味淡而甜,连盐味都尝不出来。
方泞慢慢喝了一口汤,问道:“我知道你比较喜欢肉食,要不要来一碗?”
封允辙摇头:“我看泞哥吃就好。”
不多会,两道菜上桌。
爆炒牛肉片和辣椒炒肉丝,配着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饭。
封允辙吃在嘴里,看着方泞,也尝不出什么滋味了。
一顿饭还没吃完,忽然警报声响起。
清冷的路边也多了些人,马路上一群人跑过,还有两辆警车疾驰而过。
还在洗碗的老板娘站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拉住一个中年男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男人表情有些兴奋又紧张,说道:“疗养院那边好大的烟,可能是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