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方泞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二楼。
园丁妻子和秘书的声音,让他满脑子嗡嗡作响，回过神已经站到了自己卧室门口。
他站在阴影里，望着卧室门忽然觉得有些陌生感。握住门把手,才想起嘱咐过封允辙反锁门，抬起手想敲门,不自觉往后看了一眼，怕有人在身后。
方泞就这样立在门口,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长久挤压在心里的不满在爆发的边缘,即使是在让白鹭公馆也让方泞觉得没有任何私人空间。
方父必然是没有将他当继承人培养的意思,佣人里还掺杂了眼线。
高中开始他经常从家里跑出去，几天不回去，除了自己的保姆刘姨,也无人会过问。
门开启了一条缝。封允辙站在门缝边，看着无助而没有防备的方泞有些心疼。
他伸出一只手,猛然把方泞拉入其中。
门悄悄关闭。
封允辙将人搂在怀里，方泞被抱了个满怀。
放松温暖的感觉从心头升起。温热的呼吸就在脖颈的皮肤上留恋,卧室中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
“我听到了你的呼吸声。”封允辙伸手捧起方泞的脸，嘴唇似有若无地摩擦他的面颊。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感觉到了你就在门口。”
小青柠的味道蓬松活泼，完全不同于苏打水的感觉,充满了阳光感,一扫方泞心中的阴霾。
方泞这才注意到封允辙换上了自己的丝质睡衣，只不过尺寸不太合适，手脚衣袖短了点,胸口最上面两粒扣子也不能完全扣上。
他笑笑：“你洗完澡了？”
封允辙露出灿烂笑容：“我洗得很干净。”
可是现在没心情……
方泞尴尬地撇开脸。
忧虑却悄然在心里蔓延。
卧室的窗帘全都拉起。
封允辙本来是做好了一度春风的准备。没有玉露膏,柜子上找到的润肤露也被他摆在了床头柜显眼的位置。
看着方泞一声不吭,封允辙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两条臂膀环着的背，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封允辙：“
方泞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回答道：“是我家安排的结婚对象。”
封允辙心脏重重一跳，本来就对这个没有见过的情敌耿耿于怀，现在就在楼下，真有想下去打一架的冲动。
考虑到方泞和对方都是稳重的成年人，大概不会喜欢打架这种幼稚的做法。封允辙柔声细语抱怨道：“泞哥都说了不喜欢，还要来纠缠。”
方泞浅浅笑着，将头轻靠在封允辙怀中：“不用在意他的，就是出来倒人胃口。”
封允辙赞同：“等去了我家乡，没有人会再来烦泞哥。”
方泞不想再说话，只是轻蹭着封允辙，索取着爱人的体温。
方泞迷迷糊糊地被抱上床，轻软的薄被盖在身上。
头上凉风习习，外面的炎炎夏日仿佛与凉快的室内没有什么关系。他想起了多年前母亲还在世的那个午后，为一件小事被父亲批评了，窝在被窝里的小方泞不服气又委屈。母亲走进来，轻拍着他的背部，哼着一曲不知名的童谣。
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封允辙见方泞睡着了，侧躺在旁边。
他悄悄翻开手机，给封启明发了信息。
封允辙：大哥。
封启明：稀奇事，小辙会主动联系我，怎么了？
封允辙：大哥，房子的事情帮我尽快解决。
封启明：才过了一天急什么呢？难道你那宝贝在催了？
封允辙：（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心急。
封启明：（犹豫了几秒，并没有透露自己在白鹭公馆）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没有关于白鹭公馆要出售的消息。要不大哥先帮你看看别的房子？我们家在滨江区新开发了独栋别墅，下个月就开盘，大哥给你留一套位置最好的，家具也会在一个月后准备好，你到时候只管开开心心带着人入住。
封允辙：谢谢大哥的好意，但我只想要白鹭公馆。
封启明：大哥会努力的。
封允辙：谢谢大哥。
封启明：小辙，别太惯着男朋友了，谈恋爱要强势主动一点。
最后这句‘谈恋爱要强势主动’在封允辙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他支起头看着方泞熟睡的脸。
室光蒙上了一层暖色柔光，让冷艳的脸显得无比柔和与细腻。
他伸手轻轻拨弄着方泞柔软的额发。
要如何‘强势’？怎么可能‘强势’？
宠还来不及。
捧在手中都怕化了，只想放在心尖尖上。
待方泞醒过来已是入夜。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缝隙里透着一些残缺的月光，在朦胧云翳之后，黯淡的光芒光均匀撒在木质地板上。
耳边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的喷洒。大概是空调开太久没通风，方泞觉得有些凉，浑身一丝力气都聚集不起来。他往封允辙身边蹭了蹭，脸埋在胸口，贪婪地汲取着身体的热度。
封允辙也醒过来，他抬眼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过八点，隐约之间听到人在外面敲过门，但是又放弃。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串声响，回荡在卧室里格外响亮。
方泞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封允辙淡定：“晚上八点多。”
方泞睁大眼，看着天花板，两眼放空，八点多了，刘姨应该是来叫过吃饭。叫了一次没反应基本上就不会再打扰，小辙肚子也饿了，中午吃过那传说中的轻奢日料应该早已经被消化殆尽。
记得下了楼之后，在包子铺，封允辙毫不客气地又吃两笼小包子。
十八岁还是青春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米九的个子也不是白长的。
方泞翻了个身，摸了件衣服披上，赤脚走到窗户前。
外面已全黑，后院的景观灯没开，高中时代方泞就嘱咐园丁要低碳生活，晚上后院灯除了特殊情况一律不开。
透过茂密的樱花树隐隐可见昏暗的路灯。
佣人们应该都下班了，除了三个常驻在这里的。
保姆、园丁和妻子。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不动声色地离开。
“怎么了？”
封允辙从后面抱上去，圈住方泞的腰身。
“想回酒店……”方泞伸长脖子，往后靠着封允辙。“家里还有人在。”
“我再爬一次树？”封允辙撒娇似的将头埋进白皙的脖颈之间，在耳垂枚鲜艳的花瓣印记。
方泞脸上爬上一丝绯红，爬树就跟偷情一样，带着刺激和禁忌感。
“不行。”他连忙否定了这个提议。
正大光明的谈恋爱，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没事的，我很擅长爬树。”封允辙笑道，“我们家门口很多椰子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打椰子玩，中学的时候迟到了就爬树翻墙进去。”
他明白方泞在顾忌什么，现在是非常时期，别给方泞添麻烦才是重点，只要离开了岛城之后，方泞便能永远和自己无所顾忌的在一起。
方泞犹豫再三，最终拗不过封允辙。
打开彩色玻璃窗，两人去了小阳台。
小阳台不过六七个平米，空空荡荡，除了角落放了一盆已经枯萎很久的盆栽。
方泞牵着封允辙的手，陷入了焦虑之中。他往四周看了看，观察细致入微。
最近的樱花树距离阳台边缘一米二，
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封允辙安抚着方泞，手放在雕花石栏杆上，笑着说道：“这个地方好像罗密欧与茱莉叶幽会的阳台。”
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方泞看着封允辙，轻拍着他的肩膀。
“要不要来一段？”
“泞哥也喜欢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封允辙的蓝眼睛在月光下变得亮晶晶的。
“普普通通吧，”方泞脸上柔笑，“只记得几句台词。”
封允辙恍然大悟。
他最喜欢的阳台这一段台词，记得非常清楚，中学时代曾经排练过话剧，所有人极力推荐他饰演罗密欧，但在再三考虑之后，他觉得自己深情的表演应该献给未来的爱人。
他深吸了一口，就是现在，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人生是如此的幸运，有些人一生遇不到真爱，或者只是擦肩而过，而自己得到了女神的亲吻，十八岁就遇到了命定的爱人。
他弯下身子准备单膝跪下。
方泞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一脸慈祥地说道：“小辙，你演茱莉叶。”
夜幕垂临，虫声四起。
后花园宁静无人。
热风夹着丝丝海水的咸味。
气氛尴尬，封允辙在风中凌乱着，垂着视线看了方泞一眼。
方泞正打开手机查了一下《罗密欧与茱莉叶》的台本，一脸认真地看向封允辙。
“茱莉叶你先。”
封允辙无奈地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我再也不愿意姓Capulet。”
方泞看着手机屏幕，光亮撒在他的脸上，严肃认真：“茱莉叶，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换一个姓名？”
后面的台词有些羞耻，让方泞顿时尬地脚趾蜷缩抠地。
封允辙继续说道：“姓名本来就没有意义……罗密欧，换了别的名字……我对你的爱也永远不会改变。”
方泞凝视着手机屏幕微微蹙眉，好像台词不太对了？
他再抬眼月光下，封允辙神情款款地看着他，就如同一个最忠诚的信徒马上要拜倒在他脚下，和月光一起亲吻着他的脚趾。
不会改变吗？
方泞弯起了嘴角，指尖撩起封允辙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