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深了。
雨水已经过去。
新月升到正空,散发出黯淡光彩粘在玻璃上。
一只壁虎从墙角爬出来，吞吐着长长的舌头，把迷失方向的蚊虫吸入腹中。
它灵活的转动着脑袋,又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
方泞半卧在沙发上。
双眸湿润地看着天花板,灰白色的墙壁,看不清楚的角落里，结着沾满小虫蜘蛛网。
花蜘蛛倒吊在上面,许久没有动过。
隔壁的灯几分钟前就已经熄灭。
只剩下迷乱的月光。
方泞咬着自己的手指，怒力在忍耐什么。
另一只手抠进了沙发的缝隙。
沙发木头的材质有些硬,年代久远，无论怎么擦,都泛着一层淡淡的油光。
摸起来滑腻，如同裹了一层浆。
可方泞完全感觉不到，努力地挺直了腰身，调整自己的坐姿。
壁虎吃饱了,又爬进黑暗之中。
几只老鼠窸窸窣窣从头顶的天花板经过，一只黑猫跳上窗台。
凝视着客厅内,追寻着猎物，一会便消失不见。
只剩下细细的猫喘声。
方泞修长的脖子昂起来，像天鹅一般格外美丽。
眼尾一抹红色如魅妖般勾人。
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大丽花在黑暗中静静绽放。
晚风微凉。
方泞长舒了一口气，一片昏沉之中，浑身燥热的暑气都已经散去。
只有手指上酸奶的味道还残留在嘴里。
青涩的芒果带着奶香甜充斥在空气中。
封允辙还蹲跪在沙发前,双眸在黑暗中闪动,犹如一只温和的大型犬。
方泞忍不住伸出手指擦过他的眼下、脸颊、唇角。
封允辙抬起头猛咳起来。
酸奶浓稠呛到唇边,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位置。
“喝不下就别喝了,去喝水漱漱口。”
“芒果酸奶的味道还不错。”
封允辙有些不好意思,声音轻飘飘的。
酸奶的芒果甜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刚刚走神了，一个不小心大口全吞了下去。
方泞一时语塞。
封允辙站起身，抽了些纸巾，擦了擦嘴角。
又转头想递给方泞。
方泞这才坐起身子，一把夺过纸巾。慢慢擦拭着衣服上的酸奶污渍。
一边指挥道：“不要管我，你去厕所漱口洗脸。”
看着封允辙的背影，方泞又瘫软在沙发上。
两眼放空，黑暗的静谧之中，大脑进入一片空白时间。
他深呼吸一口气。
感觉升上了云端。
这两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方泞的脑子里跟走马灯一样
薄唇很好看，接吻很舒服。
轮廓清晰线条偏硬，没有东方人的柔和，却也没有西方人的生硬。
还有他最中意的蓝色眼睛，让人不小心就沉溺进去。
他的小辙生涩而稚嫩，温柔又体贴，带着些少年气息，却又给人安全感十足。
是最理想的恋人。
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都让他心动不已。
旁边脚步声走起。
封允辙不一会就回到了客厅，薄荷牙膏味更浓了，一米之外就能闻到。
方泞不由皱皱眉。
封允辙轻手轻脚坐到方泞身边，手臂悄悄从方泞头后面的沙发靠背穿过，横在沙发边缘。
身体也靠近了一些。
我刚刚表现得不错吧。
封允辙如此想着，心里一阵得意。
又偷瞥了方泞一眼，心里一紧，他怎么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反应。
尴尬在空气中弥漫。
封允辙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话题。
他的手慢慢往下移动，试图自然地搭在方泞肩膀上。
指尖还没触到肩膀。
方泞忽然僵硬起来，他开始浑身发痒。
特别是胸口的部分，奇痒无比带着灼烧感，手伸进衣服可以摸到大片的凸起小包。
才想起那芒果酸奶，里面还有果粒，虽然吐出来了大部分，多半了吃进去一点。
“你怎么了？”
封允辙被方泞忽然的动作惊到，只看见方泞开始脱下上衣，抚摩着胸口和腰背皮肤，动作有些粗暴。
“芒果过敏。”
方泞痒得难受，他竭尽全力不用指甲挠发痒的地方，可是用指尖的触摸并不能很好的止痒。
他需要用疼痛的快感盖过瘙痒的感觉。
“大概是荨麻疹。”
方泞立刻给自己做出了诊断。
他并不是第一天过敏，拥有过敏体质的他，不单单是食物、紫外线，哪怕是泡久了一会热水，也会在皮肤上留下大片大片的红晕。
“去医院。”封允辙站起身。
“等等，不严重的，不用去医院。”方泞叫住封允辙，“你去巷子口的药店买一盒氯雷他定片。”
“记得敲药店那个小窗口，里面有人值班。”方泞嘱咐道，“不要听推荐买多余的东西。”
“知道了。”封允辙应了一句，随手抓起茶几上的钥匙：“我马上回来。”
巷口非常热闹。
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各种小摊子灯光闪烁吸引着食客。角落里一对对年轻人聊天的，调情的，贴在一起互相磨蹭的。
封允辙还没走几步，路边几个人停下了动作，注意力全集中过来。
两个大胆的小男生径直走过来搭讪。
封允辙无心理睬。
他面不改色，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拐到了旁边带着红十字灯牌的药店门口。
药店早已经关门。
小窗口四四方方不过巴掌大，写着有事敲窗，有人值守。
封允辙反复敲窗。
许久，窗口打开，露出半张睡眼惺忪的脸。
“买什么？”女店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氯雷他定片。”封允辙一路上反复念着，生怕记错了名字。
“哦，还要配点别的吗？”女店员机械地重复了两遍。
“不用，谢谢。”封允辙想起方泞的嘱咐，不要听店员任何的推销。
“28块。”一个二维码牌子扔出来，封允辙付款后拿到了一个蓝色盒子的药。
隔壁的超市通宵营业，封允辙迅速走进去买了些蜡烛和几瓶矿泉水。
客厅里。
方泞已经痒得不行。
他干脆脱下沾着酸奶的衣服。
客厅到天井到厕所，衣物脱了一路。
方泞忍了忍，还是没有光脚直接冲进了厕所里。
在门后找了一双拖鞋。
门是推拉式的，关起来会热。
方泞没有太在意。
打开冷水冲洗着身上的荨麻疹。
哗啦啦的水流从淋浴喷头涌出，凉得方泞一哆嗦。很快就适应了冰冷的水温，取下喷淋头对准胸口的荨麻疹。
清凉的感觉可以缓解症状。
方泞一手拿着喷淋头，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
厕所很小，坑是蹲式的，头上便是热水器。
方泞生怕一个不留神，在黑暗中一脚踩进坑里。
大门响了。
方泞回过神，来不及关上厕所门，便看到封允辙杵在门口。
算了。
反正黑乎乎也看不到什么。
方泞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问道：“买了药吗？”
封允辙用力点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厕所里。
虽然没有光源。
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到。
方泞皮肤白皙，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别有一番风味。
方泞洗了许久，终于舒爽了。
转头看到封允辙还站在原地。
方泞没好气地说道：“去给我拿件干净衣服来，还有沙发上的内裤。”
客厅又亮堂起来。
方泞随意套了一件长T恤，趿着拖鞋走进客厅。
封允辙买的矿泉水已经拧开瓶，药片也小心地剥开放在一旁。
方泞一饮而尽，才舒服的放松下来。
刚刚服了药，效果也没那么快见效。
倒是冷水让他舒服很多，似乎没有那么痒了。
封允辙点燃了蜡烛之后，坐在沙发上拿着酸奶瓶一口一口的喝得来劲。
方泞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那沾着白色酸奶的嘴角，不觉脸上一红。
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封允辙旁边。
“好些了吗？”
封允辙一脸关心，方泞那两条大白腿晃动着，被烛光一晃，诱人极了，让他眼神无处安放。
他喉结滚了滚，轻扯衣领，微微撇开脸。
“嗯。”
方泞交叉地双腿，把身体后仰伸直。
平时轻微的过敏就吃点，效果还不错，但是会嗜睡。
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哈欠，就算不吃药，平时这个点他也该睡了。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方泞强打起精神，说道：“早点去睡吧，明天起来我带你去岛城转转。”
封允辙：“好啊。”
方泞想了想：“你喜欢什么？沙滩？游泳？爬山？”
封允辙一副完全不挑的姿态：“我都可以。”
‘都可以’这种模糊的回答让人很为难。
方泞暗想。
人多的网红景点就不去了。
去人少的地方转转也不错。
“去爬山怎么样？”方泞提议道。
他很多年没去过浮云山，一直想找周毓一起去，每次都被拒绝。
周毓嘤嘤道：人家身娇体弱怎么爬得动山？
他看着周毓那身鼓鼓的肌肉，充满了鄙视。
“爬山挺好的。”封允辙笑得很腼腆，“我喜欢户外运动。”
就这么决定了。
方泞站起身，扯了扯白色T恤下摆。
明天早点起来可能还能赶得上看日出。
蜡烛摇曳着。
“上去睡觉吧。”
方泞回头勾唇一笑，慵懒的眉眼染上昏黄的烛光变得勾魂夺魂，让封允辙看痴了。
睡觉……
去睡觉啊……
封允辙看着方泞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连忙用纸巾擦擦嘴角的酸奶。
拿起蜡烛，心里乐呵呵地跟在方泞后面。
脸上露出一副被妖精勾了魂一般的痴迷。
木质楼梯吱吱呀呀响着。
封允辙举高着拿着蜡烛的手臂，怕方泞看不清楚前面。
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迫使他眼神移不开前方。
T恤随着动作摆动着，黑影下让人浮想联翩。
方泞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拿着蜡烛的封允辙，用手扯了扯后面衣角。
红着脸小声道：“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