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宋义盛踉跄几步,抬手就要打向苏慈意。
苏慈意轻抬眉眼,不紧不慢地往后站了一步,躲了开来。
就在这个时候。
内堂的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快看!四大家族的人来了,快让开快让开!”
苏慈意闻声转过头去。
微眯杏眸,目光穿过重重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最后方被人团团围着护送着进来的男人。
江承宴身穿黑色的纯手工毛呢大衣,他极适合黑色,衬得他周遭的寒气更甚,整个人宛如掌控黑夜的君主一般。
而他的身边,还有着同样被保镖护在中间的许清知。
他们的身后,殷家的保镖也跟着进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气势极大。
宋涟漪一看见江承宴来了,顿时就扑通一下往苏慈意的面前跪倒而去。
她娇声哭着,眼眶通红,眼珠子啪嗒啪嗒地就往下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施菇,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你自己夸下海口的事情做不到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因此恼羞成怒来善仁堂大闹?”
“你看看……那么多人都中了你的毒倒在地上,你还给我爸爸都下了毒……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滥杀无辜,是真以为没人能制裁得了你吗?”
宋涟漪越说越伤心,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哭声却是千娇百媚的好听。
苏慈意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甚至还能清楚地看出宋涟漪一边哭,一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着正在往她们这边走来的江承宴一行人。
说实话,若不是不合时宜,苏慈意真想为宋涟漪拍手鼓掌。
这演技,不进演艺圈拿个影后真是可惜了。
想拿她当垫脚石来演这出好戏?
苏慈意当然是不会惯着她。
她俯身在宋涟漪面前蹲下,用力地扣着她那还挂着泪珠子的下巴,逼迫着宋涟漪转过头来正视自己。
苏慈意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就那么想勾引江承宴?”
宋涟漪的身子猛地一僵,刚刚还哭得泪眼婆娑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苏慈意勾了勾唇,像是恶鬼一般地在她耳边低语:“你信不信,你就算死在江承宴的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杀人诛心。
饶是宋涟漪再怎么克制,她的面孔也已经不受控制地有了片刻的狰狞。
她怨毒地盯着苏慈意,就像一条毒蛇,恨不得马上就把苏慈意一口咬死。
“你懂什么!承宴他就是为了我才亲自来善仁堂的,你就等着看吧,看承宴怎么替我教训你!”宋涟漪咬牙小声地怒道。
苏慈意挑了挑眉。
哦?江承宴是为了宋涟漪而来的么?
她缓缓地站起了身,无视宋涟漪那吃人般的眼神。
今天不管江承宴是为谁而来,就是神仙来了也不管用。
宋涟漪越恨,她越觉得爽快。
对付这些人,就不该心慈手软。
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江承宴等人就已经走了过来。
跪坐在地上的宋涟漪连忙收敛心神,挺直了脊背,极力维护着自己精心设计过的仪态。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涟漪心跳如雷,呼吸都急促起来。
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苏慈意动了。
她直起身子,俯视宋涟漪,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般,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上。
“啊——”宋涟漪尖叫着摔了个底朝天。
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苏慈意敢在江承宴的面前就这么把她踹倒!
宋涟漪直接摔倒在了江承宴的脚边。
已经走近的男人站停了脚步。
宋涟漪咬着下唇,期待地望着江承宴,盼着他能够伸手来将自己扶起来。
可男人狭长的眸中像是落了一片清风霁月,如同窗边寒冬的霜,冰凉冰凉的。
他像是没有看见倒在自己脚边的宋涟漪一样。
而是斜抬起眼来,目光无波无澜,直直地落在了苏慈意的身上。
眼底,无端生出一抹隐晦的笑意。
真是一副村姑的形象。
苏慈意不避不让地回视着他,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还是打着鼓的。
她生怕江承宴会认出她。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若是她妈妈还在世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更何况江承宴?
思及此,苏慈意稍微松了口气,刻意压低而变得沙哑的嗓音传出:“你就是江承宴对吧?”
她伸出葱白的手指头指着地上的宋涟漪,道:“你刚刚也听到她说什么了吧?”
“她说我夸下海口又恼羞成怒,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善仁堂的这群废物不配我浪费时间来一场场比试过去,能出席总决赛我已经很给脸面了。”
“她还说我滥杀无辜,这完全就是造谣。除了宋义盛,我给其他人下的毒都无关痛痒,只是会让他们暂时昏迷,醒来以后也只会虚弱上几天,并没有任何副作用。”
苏慈意收回了自己的手,仰起自己的那张画着许多麻子和斑点的巴掌小脸对着江承宴,“她造谣我,我踹她一脚,有问题么?”
江承宴凝望着她,得趣地翘起了一侧唇角,往日里凛冽紧绷的面部轮廓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兴味。
“没问题。”他答。
语气里有着藏得极深的丝丝宠溺。
“你……”地上的宋涟漪急得脸都红了,咬着下唇就又落下泪来,“不是这样的,承宴,我身上好痛……承宴你能先扶我起来吗?”
江承宴眼皮半阖,眼底蓦然多了一缕森冷。
他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宋涟漪就收回了目光,眉宇间生出一抹厌恶来。
一直站在江承宴身边的许清知低敛着眉眼,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保镖。
保镖很快就会意,将宋涟漪半拖半拽地给拉了起来。
宋涟漪本来还在恼怒着这保镖下手怎么那么粗暴,就听许清知已经淡淡地开口道:“涟漪二小姐还是站到一边去吧,站在这挡了我们的路了。”
宋涟漪的脸都要绿了,几乎要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死死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扎进掌心的肉里,传来一阵阵刺痛,才让她勉强保持理智控制住了表情。
没想到江承宴刚刚居然没有扶她起来!
而且许清知这个死病秧子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这么没有眼力见,都不帮她?!
然而,当着江承宴的面,宋涟漪又不敢发作。
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后站去。
许清知和江承宴二人越过了她,径直来到了内堂中间的位置。..
保镖搬来两张椅子让二人坐下。
他们的身边,保镖们训练有素地齐齐站成了一排。
看这副架势,是要来“主持公道”了。
方才还乱成一团的内堂,随着他们二人的到来,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着,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自己冲撞了贵人。
苏慈意见他们坐下,上前两步,随手在评委席上也拖了两张椅子出来给萧炎和顾钥坐。
好巧不巧。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拖出来的那两张椅子恰好就是宋义盛和宋涟漪的。
做完这一切,她就回到了自己的那张椅子面前坐下。
旁边的宋义盛和宋涟漪二人双双脸色难看,跟吃了只死苍蝇一样。
他们父女二人,一个被苏慈意下了剧毒,一个被苏慈意踹了一脚,不仅狼狈,还丢人至极。
现如今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连张能坐的椅子都没有。
憋屈到了极点。
苏慈意看着迟迟犹豫着没坐下的萧炎和顾钥,黛眉轻挑,“坐啊,怎么不坐?”
她这么一开口,江承宴黑沉沉的目光就向着萧炎挪了过去。
“……”顶着江承宴的眼神威压,萧炎和顾钥对视一眼,只能神色复杂地坐下了。
宋义盛再也忍不了了。
局势已经完全超脱他的预料范围,事情不知为何从一开始就一直往着偏移的方向发展。
再这么下去,不仅他今后在善仁堂内会威信全无,他自己身上这剧毒就是致命的!
方才他暗暗为自己诊过脉,居然恐怖地发现自己的脉象混乱不堪,他只能判断出情况危矣,具体脉象却一点都诊断不出来!
要是就这么折在施菇这个来历不明的死丫头手上,宋义盛死都不会瞑目!
在宋涟漪的搀扶下,宋义盛颤巍巍地走到了许清知和江承宴的面前。
他那张因为上了年纪而布满褶皱的脸上,已经挂不住谄媚和奉承了,而是满腔的愤慨,“江总,许小姐,我今天之所以大动干戈地请四大家族过来,为的就是清理门户!”
宋义盛恶狠狠地瞪向了苏慈意,“这个施菇原本是我们善仁堂里的医师,但是她屡屡犯下大错却不知悔改,所以经过堂内的商议,我们决定将她从善仁堂中除名。”
“但是我没想到她却因此恨上了善仁堂,为了报复善仁堂还做出那样种种的恶行。这种泼皮无赖,欺负我善仁堂里一众只会医术不会动粗的医师,我实在没了办法才将你们请过来的。”
“我希望江总和许小姐都可以秉公处理这件事,否则就这么让施菇把善仁堂给毁了,等大堂主回来以后我也无法交代!”
不同于宋涟漪的装可怜,宋义盛则是说得义正言辞,每个字都有理有据,末尾的时候还特地咬重了“大堂主”三个字的音节。
这是明晃晃地在提醒着他们家族从前欠下大堂主的那些人情债。
宋义盛说完,一甩衣袖,刻意地挺直了脊背,好像真的有多么刚硬不屈一般。
苏慈意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承宴。
这个男人始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容清隽,一双清冽的深眸宛若寒潭,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望着他。
她也想知道江承宴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