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6

退圈之后,秦渝池本人的账号很少有动静。

但未上映的电影和资源仍需要宣发,所以就算发布了退圈声明,led屏、画报上仍有秦渝池的面孔。

晚秋之时,公司的第一部电影正式杀青,是部商业片。

《浮生门》也加快脚步上映,因为凛意远的的消息逐渐扩散,就快要压不住。

秦渝池年纪轻轻,就荣获“最让人怀念的十大男星之一”的称号。

粉丝的真情小作文虽然还有,但也渐渐少了,因为这圈子里总会有新人走红,人们的目光亦会投向别人,没有人会永远只爱一个偶像。

而秦渝池能长红十年,已是不易。

留守的粉丝等着剩下的电影上映,上一部数一部,直到最后一部电影结束。

林殊当然也是留守的一员,每一部电影宣发上映日期,这意味着秦渝池剩下的电影又少一部,他会高兴,也会焦虑。

林殊心里很矛盾。

他知道秦渝池正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但他不仅是个爱人,同时也是个影迷。

林殊不会在家里看秦渝池的电影,只会在新电影将要上映时,同秦渝池去看试映,在办公室里偷偷看他最爱的《小岛少年》。

只要秦渝池不提议看自己的电影,林殊就不会主动提。

林殊偷看电影这一行为,在今日被高静歌抓包。

那时他带着耳机,完全没有察觉敲门声,高静歌也不该在午休时进他的办公室。

然而,高静歌的姐姐忽然晕倒,所以高静歌急急冲进办公室,看到大屏幕上的《小岛少年》,这才察觉林殊每日中午在做些什么。

索性姐姐没什么大碍,下午时,高静歌又赶回公司,看林殊的眼神也变得八卦,一副洗耳恭听,等着开解林殊的模样。

“作什么?”林殊翻个白眼,辩解道,“我们感情稳定。我只是不想让他触景生哀情,所以才不在家里看电影。”

高静歌可不信,八卦地说:“我看秦先生不像是脆弱的人,是不是你胆怯了,不敢问人家的心思?”

“我没有胆怯!”林殊否认道,“我问过了,他分明不想再演戏,要做真实的自己,我是怕他以为我舍不得他退圈,所以要为了我回去演戏。”

“那你同他谈过这个问题吗?”高静歌命中要害地问,“还是说,这担忧你只是藏在心里,自己偷偷想?”

林殊确实不敢和秦渝池谈这话题,高静歌说得对,他又在粉饰太平,独自担忧,并且打着为秦渝池好的借口。

他从不择手段的极端,转向另一头,变成束手束脚的极端,任何问题都要等到时机正好,才敢问秦渝池。

林殊挣扎着说:“可是,如果他真的为了我要回去演戏,又发病了怎么办?”

“秦先生真的是因为演艺工作而生病吗?”高静歌直戳要害地问。

答案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

是因为秦渝池不愿意放过自己。

是因为秦渝池分明受了严重伤害,却固执地把错都归到自己身上。

林殊沉默着不答话。

高静歌并不担心,因为林殊只是缺乏感情经验而已,只要受到简单的提点,就能自己处理好感情问题。

“对了,我有男朋友了,”高静歌主动说,“你不用再担心陶濯会影响我。”

分手快半年,高静歌也确实该交男朋友了。

林殊装作不在意地问:“谁?”

“B大软工的副教授,”高静歌说,“我去医学院时偶然遇到的。”

软工?

不就是秦希沫那个专业?

这世界未免太小了些。

林殊装作淡然,评价道:“听起来挺优秀,年龄多大?”

“29岁。”

这么年轻就评上副教授?!

林殊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不打算问高静歌,而是准备去找秦希沫打听消息。

怀揣这两个小心思,林殊心不在焉地上了车,朝秦渝池挑个眉打招呼,就自顾自看手机。

秦渝池察觉到不对劲,偷瞄一眼林殊,发动引擎,问道:“工作上出了什么事?”

“没有,”林殊答道,“高静歌交新的男朋友,是希沫他们系的副教授,我正在找希沫打听状况。”

秦渝池没有答话,敏锐地觉得林殊在隐藏某些事,不告诉他,所以没有驶回家,而是转往其他方向。

林殊顾着问秦希沫,没有在意方向。

软工确实有个很帅的年轻副教授。

秦希沫发来学院网上的截图,林殊扫一眼照片和履历,不得不承认,高静歌的新男朋友看起来确实很优秀,无可挑剔。

等到结束聊天,林殊抬起头,才发现车行驶的方向不对。

“去哪儿?”林殊疑惑地问。

“去看星星。”秦渝池低声说。

11月已经很冷,哪儿还有星星?

林殊看着沉沉的天幕,云雾笼罩,心想这季节哪能看见星星。

不过林殊不敢提出异议,因为他说不了慌,一说谎就会被秦渝池察觉,只敢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车子一路向北,开了好几个小时,上高速驶到郊区,最终到达一处乡下的小洋房。

已开发的几栋洋房建在小山丘上,顺着山间湖水的流向布局,湖边布满流光溢彩的小灯,星星点点。

“什么时候买的?”林殊惊异地问。

“很久以前,认识你之前。”

秦渝池的那栋在半中腰,房后种着一棵巨大的橡树,枝叶散在两旁,包裹住房子。

整个山头很安静,应是没有住户在家,只有山底的保安在值班。

油门声轰响山间,从下至上,风里带着木槿花香,在低温下显得很清冷,嗅一口就像抽了支薄荷味的烟,提神醒脑。

车子驶到房前。

秦渝池踩下刹车,熄了火,打开车门下了车。

林殊拿不准秦渝池要做什么,也跟着下车。

乡间比市区里冷一些,风呼呼吹,林殊加快脚步,跟着进了家。

屋子里有一股洗洁剂的清香,应是有人定时来打扫。

进了屋子,等到秦渝池打开灯,林殊看着内里的布局,竟然觉得眼熟,因为布局和秦盛那套房子一模一样。

甚至连墙纸、楼梯的位置都相差无几。

“前些年我得了空,就会跑到这里来住,想象我母亲还在的时候。”秦渝池蹲下身,从鞋柜里拿了双毛绒拖鞋。

等林殊安静地趿上拖鞋,秦渝池牵着林殊,往楼上走,走到最顶层的天台,

天台之上只有人工草坪,没有躺椅和座位。

但那棵巨大的橡树上,竟有一个小树屋,树屋紧挨着天台栏杆,距离不到半米。

秦渝池拉开栏杆,将树屋门打开,跨进树屋里,朝林殊伸出手。

林殊握住秦渝池的手,谨慎地跨过去。

树屋内部的面积不到四平,比林殊卧室里的床还小。

林殊跌进树屋里时,秦渝池抱住他,轻轻往后倒,两人就这么睡在绒毯上,只要相拥,就不算挤。

树屋顶上开了个矩形的洞,放眼望去,林殊能看到稀疏的叶和树枝,以及缀在枝头的小星。

那些星光很淡,并不明显,比起萤火虫的光还要微弱。

“我小时候很喜欢去天台,等秦盛睡了,我就偷偷跑出房间,去天台上看星星,就像现在这样。”秦渝池低声说。

但秦盛那套房子里并没有橡树,林殊在心里说,面上安静地听着。

紧接着,秦渝池似有所感地解释:“佟宜春进家后,那棵树就被卖了,秦盛说要把母亲残留的痕迹全部清除,就在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能留下。”

苏清敏还在世,他每年能见上好几次,可秦渝池的妈妈早已消失,再也不会回来。

林殊收紧手臂,抱紧秦渝池,似是知道秦渝池带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们总能敏锐地感知对方的情绪,但也都像是蜗牛,中间明明只隔了不到十厘,却因为顾虑和胆怯爬得很慢,要互相推着才能靠近。

秦渝池感知到他在为一些事情烦恼,所以才会带他来这里,主动剖开伤痕,先展现诚意,希望他能说实话。

林殊无声地呼一口气,看向泛着微光的星星,“秦渝池,如果我说,我依然想看你演戏,走红毯,做光鲜靓丽的大明星,你还会回去吗?为了我而回去。”

树屋里陷入沉寂。

秦渝池迟迟不答话,林殊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补充说这只是个假设。

“会,如果你想,我会回去,”秦渝池抿紧唇,停顿一瞬,又道,“但我会很痛苦,因为我不再喜欢面对镜头,那是束缚我的枷锁。”

这回答并不完美,但林殊很高兴他能听到秦渝池的真话。

若是放在以前,秦渝池一定会答应,再把苦痛藏起来,忍着痛苦回去接戏。

但他变了,他已经学会考虑他人的感受,秦渝池也变了,学会大声诉说痛苦和压抑。

所以他们才能走到现在,再不回头看,尽管走得很缓慢。

心里的石头落下,虽然苦涩,但他终于得到秦渝池的回答。

“嗯,我早就清楚答案,我只是想要一个准确答复而已,”林殊勉强笑了笑,“我以前总怕提这件事,怕你伤心难过,更怕你为了我隐忍痛苦......”

每次林殊表示理解他,秦渝池都会心口酸涩。

他说不清那是何种感受,就像是一直任性的人长大了,再也不会对他闹脾气,还会笑着安慰他,让他别难过。

可是,林殊分明自己也很难过。

他也不想让林殊难过。

秦渝池收紧手指,说着自己都不信的承诺,“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厌恶镜头和观众,我会回去。”

这承诺没有时限,是虚无缥缈的,林殊知道秦渝池是在哄他。

“那我能不能在家里看你的电影?”林殊抱怨着说,“我总是在办公室里偷偷看,还被高静歌发现,太丢人了。”

“你......会看我的电影?”秦渝池惊讶地问。

这难打是值得吃惊的事?!

林殊稍稍推开秦渝池,坐起身说:“每一部我都看了,《小岛少年》我还看过好几十遍。”

原来,林殊喜欢看他的电影。

秦渝池一直认为林殊厌恶那些小众片子,特别是《小岛少年》,因为他的小部分认知还停留在过去,忘记林殊早已改变。

“可以,我们一起看。”秦渝池勾起笑,将林殊重新抱进怀中。

郊区确实能看见星星,虽然微弱,但也比市区里的黑空好一些。

林殊看着星空,倏地想起他们在北欧看过的漂亮繁星,那时他们还没来得及看见极光,他就像个懦夫一样逃走。

“秦渝池,我们找个空闲时间,再去一次雷克雅未克?”林殊又跳脱地提议。

“好。”秦渝池立刻答应。

树屋顶开了个口,温度和室外差不多,有些冷。

秦渝池摸摸林殊的脸,觉得温度低了,便掀起绒毯的两边,将两人裹在绒毛之中取暖。

林殊将头靠在秦渝池肩头,被温暖包围,渐渐困倦,眼皮很重。

“今晚想听什么?”秦渝池轻声问。

“《明星》”林殊不假思索地答。

秦渝池愣住,惊讶林殊怎么会知道这首流行老歌。

林殊解释道:“这段时间,你的粉丝总用这首歌混剪你的电影,在弹幕里呜哇哭,我经常看混剪,就知道了。”

林殊竟然还会看他的混剪?!

秦渝池终于意识到,林殊会问出那个问题,并不是以一个爱人身份,而是以影迷的身份问的,所以才会难过。

沉默片刻,秦渝池长舒一口气,轻声吟唱,不想把这首歌唱得太悲情。

“我像那银河星星,让你默默爱过,更让那柔柔光辉,为你解痛楚......”①

这首歌只唱给林殊一个人听,却也像是在向所有粉丝道别,只是那些人听不见而已。

最后一句歌词结束。

林殊似是放下执念,接受秦渝池对演员这份事业的永恒道别,闭着眼睛小声说:“秦渝池,你不用再为了我回去演戏。”

“嗯,”秦渝池轻吻在林殊额头上,低声说,“从今以后,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