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不知道在干什么,下人一声一声的高喊着,时不时的传来顾家老夫人的大笑。而与顾家大院浑然不同的确是楼上的一片寂静。
顾景拧着眉,瞳孔猛地一沉,他哑声道:“什么?”
安然看着他,用尽极大的勇气再次重复道:“去治——”
“我就是顾景,”顾景直接打断她,男人眯起眸子,眉眼闪动,手却紧紧的拽着,怕安然抽离。
安然沉默,顾景也不说话。
“安安,如果我死了,他就没法保护你——”。
两人对视,安然眼底痛苦万分,她摇头哽咽道:“你不会死。”
顾景笑了,唇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他无奈的说:“可是,如果我去治病,我就会消失,我就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安然猛地抱住他,她继续说:“艾医生说了,只要你去治病,你就会真正的好起来,你们都不会死。”
顾景的手放在安然的后脑勺轻轻顺着,安然哭的厉害,眼底一片通红,就连身体都在发抖。可是,他又何尝不心疼他的安安?
他继续道:“我是为你而生,7年前。”
“7年前?”
顾景点点头。
七年前顾家生日会,那时候顾景的身体已经状态不好,总是虚弱着坐在轮椅上,恰逢当年顾景16岁生辰,顾家盛办。
借此机会远来祝贺的人很多,那时顾老夫人管理着公司整个顾家在成华都是许多人挤破脑袋想要来讨好的对象。所以,那晚的意外本就是避无可避。
只是,令顾景没想到的是在那晚本是针对他而来的恶意却意外指向他的安安。想到这,顾景眸光一沉,眉宇间都是厌恶。他眼睁睁的看着掉落在水里的安然却无计可施,那一刻,他只希望所有人都去死。
他被人祬梏着注射一股药剂,体内发作,只感觉下一秒身体就要爆炸。刹那间,他又感觉头脑发热,痛不欲生。他看着安然在水里挣扎渐渐的失去反抗,只觉得意识随之飘离。
顾家晚上的灯光还在闪烁,星星闪闪的光打在少年薄弱的脸庞发出微弱的光芒。顾景想起自己被唤醒的声音,那道声音沙哑,却是少年所有的勇气与哀求:
他说:“救救安安,保护安安。”
那声音哀求着,重复一遍又一遍。
——"救安安,保护安安。"
倏忽,躺在地上的少年猛地睁眼,身手矫捷,和刚才虚弱的样子浑然不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跳入泳池。M..
不远处的下人听到动静前来查看,接着大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顾景看着被他抱上岸的安安,他浑身颤抖着把手指放在安然的鼻下,直到感受到一阵微弱,他才终于放在的瘫躺在地。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变成无限的虚影。渐渐的,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直到重新归入一片虚无之中。
故事讲完,听故事的人泪流满面。顾景看着一脸泪水的安然无奈的为她拭掉脸上的泪水,女人轻眨眼睫,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他苦苦等待,才换来七年的时间重新的,再次见到你。
“怎么这么感动?”顾景故意逗她。
安然不理她,眼泪扑簌簌的接着往下掉。顾景还在替她擦眼泪,却被女人猛地抱住。安然的下巴放在他的宽肩,泪水滚滚而下。
她太蠢了,她太蠢了。安然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景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声音带着哄弄与宠溺:
“哭这么久,是不是舍不得我离开?”
时间啪嗒啪嗒的走着,没停留任何步伐,安然很想把房间挂的钟表暂停,甚至拨回倒退。回到那个15岁的夜晚。
安然有一个秘密,她带着这个秘密从上辈子走到黄泉,又带着它开始这辈子的新生活。
15岁的那个夜晚是可怕的,更是空白,记忆中只有大人吵闹的挣扎和医生的叹气。
顾家老夫人站在床前拽着医生的双手恳求他再看看床上的少女,让她想起点什么。
医生摇摇头,一脸无奈。
安老夫人站在一旁,恼怒的把顾家老夫人轰出病房,嘴里还在喊着谁在让安安回忆她就和谁翻脸决裂。
安然看着面前的人不敢出声,安老夫人一脸心疼的看着她,眼眶中挂着泪花。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奶奶,为何自己会什么都不记得?
安家老夫人拍拍自己孙女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安安,你做了一个噩梦,不记得才好呢!”
后来,来了一位少年,他说他叫顾修,安然脑海之中闪过碎片,昏迷前她曾见到过他。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安然扶着头,脑子很乱。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位少年身着白衬衫走在一片洁白的大地。她跟在少年身后,仔细的想看清,一抬手轻轻的触碰上那具身体。
少年转身回头。
安然瞬间醒了,她摸着狂跳的心脏久久不能平息。梦中的脸是白天男生的脸。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安然特地等顾修来的时候没让人留在病房。
她笑着看向出现在病房的顾修,问道:“阿修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没否认,眼底染上一层笑意,摸着她的脑袋对她说:“安然妹妹,你早点休息。”
再次见到顾景是一年后。那时候安然已经上高一。那时候的顾景再次清醒以后就什么也不认识,来医治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都只是摇摇头。
人都说顾景傻了,顾老夫人自此整日掩面痛苦,儿子,儿媳妇走了,现在自己又把顾家唯一血脉照顾成这样,她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顾家。
那时候的顾修还住在顾家,安然总是偷偷跑过去玩,每次远远的她都会看到少年一人坐在轮椅上静静的看着她。
安然询问顾家下人:“他是不能走路吗?”
下人点头回应:“安然小姐忘了,少爷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安然小脸皱起,她应该记得吗?倒是下人似乎怕自己说错了话,忙带着安然出了这扇门。
夕阳西下,大片大片的晚霞在空中漂浮,即将没落的金黄色光圈照在女孩离开的背影发出淡黄色光芒。直到背影消失在尽头,那双眼睛才恋恋不舍的收回。
顾景看着放在轮椅上的双腿陷入沉思。如果,他也可以像安安一样自由奔跑。那是不是下次她路过,他就可以和安安一起玩。
经历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少年再也没能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而安然。
一直朝着“那位”救命恩人视为一生的追逐对象,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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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安然一脸无奈,甚至恐吓她:“要是再哄不好你,我就亲你了。”
趴在肩上的人半天哼哧一声,却还是耍赖不肯下来。
渐渐的,安然理智回归,她看着眼前的顾景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是顾景。”
顾景认真听着。
她继续说:“无处你是第几人格,你都是我的顾景。就像是......,”安然想起一个比喻,“第一人格是手臂,第二人格是双腿。”
顾景的眸中染上一丝笑意,这是什么比喻。
末了,两人相拥而眠,安然枕着男人的臂膀看着漆黑的四周,缓缓说道:
“阿景,去治病吧。”
只要活着,就总会好的。
良久,额头传来男人的轻轻一吻,顾景的声音沙哑低沉,缓慢的从喉结溢出一声:“嗯。”
.......
艾烨梁收到顾景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转瞬即逝恢复平常。须夏萱看着面前故作平静的男人仿佛间无意提起那天的雨。
“那天的雨很大,也不知安小姐淋湿没有?”
艾烨梁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让她穿暖和点,天气冷了,马上11月。要入冬了。
须夏萱点点头,艾烨梁吃完饭就要出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还是没忍住多嘴说了一句:
“艾先生,安小姐是好人,别伤害她。”
玄关处的男人身子一顿,没回头,背对着她扬了扬胳膊,随着门声的开合,两人的身影彻底的被隔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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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去看安老夫人的时候顺便去了趟医院,医生看着安然的脸庞陷入沉思。
“安小姐,你要找寻那段丢失的记忆?”医生不确定的询问道。
安然点头,一张脸满是凝重。上辈子因为这段破记忆害的自己找错对象,最后还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她还能这样心安理得的继续过下去吗?
医生继续确认道:“这段记忆确实影响你的日常生活吗?”
“非常影响。”
“比如?”
比如,这下安然陷入沉思,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想要搞清楚来龙去脉,当时自己在现场,如果要是自己记起,那不就直接可以帮顾景找到当初是谁要害他吗?
想到这,安然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人脸,她问医生:“如果我要是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说明什么?”
“这个人在当时你出事的现场吗?”医生问道。
安然点头,除了她,顾修也在现场,当年的事情他也绝对了解。
看着安然一副坚定的样子,医生再次陷入沉思。
良久,医生缓慢出声:“安小姐,建议您入梦治疗。”
安然:“.......”
谈的差不多后,安然很快敲定了医治日期。安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也已经有所好转,安然安置好安老夫人约了个人。
咖啡馆内,男人默不作声,仿佛一切外音隔绝。
安然看着顾修那副样子瞬间恼火,当初要不是他不说清楚她会把他当作这么多年的救命对象吗?再说,要不是他上辈子利用自己,她也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顾修,七年前在顾家你为什么要冒出顾景救我?”
顾修冷哼一声:“安然,你现在问这是不是有些晚了,再说,我也没利用这件事情要求你怎样。。”
“你——”安然气的浑身发抖,是,当初是自己没查清楚,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的认下顾修,但安然无比确定,当年的顾修绝对知道什么。不然,当初在医院的时候安然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顾修的眼眸也绝不是逃避与否认。
顾修整个人靠坐在椅子上,一副完全慵懒的模样,他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悬着的腿上,眼神满是不屑。
安然换了个话题:“听说前段时间你生病了?”
男人身形猛地一顿,接着恢复平常。但那双眸子却开始打量她。
“是,怎么,我没变成一个傻子,你有些失望?”
安然笑着不语,看向窗外,咖啡馆内这会的人多了起来,也是,正值下午三点,客户源头正是充沛的时候。
“阚梦曼被你送出国了?”安然看着手上咖啡的拉花,仿佛无意间提起。
顾修笑了,消息还挺灵通。安然看着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她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咖啡,一双眼直视他。
女人眼尾上挑,眼神凌厉,仿佛把顾修无声之中看穿。无形之中,他感觉一道深深的压迫感悬在自己的肩头,不受控制的顾修猛地吞咽一次口水。
安然继续道:“是沈父逼你的吧。”
“不是。”顾修很快否认。
安然笑了,刮了一眼男人紧紧握着一团的手,继续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男人和自己家族有利益关系的女人结婚,婚后男人却出轨有了小三,后来女人得知找到小三,最后却发现男人只是利用自己,一直以来爱的都是那位出轨的小三。”
顾修抬眼看她,他大声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安然不回他,接着讲完未能讲完的话:“再后来,竟然发现一向听从父母的男人竟然为了小三争吵,甚至说服了一直以来不被认同的父母。”
顾修紧盯着安然,眸子里满是惊讶,这个女人说的竟然是自己的计划。她怎么会知道?到底是谁告诉她的,谁,顾修脑海中闪过一张又一张人脸,最后定格。
阚梦曼。一定是她,只有她知道。
看到顾修的反应,安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站起身来,掂上旁边的包,带上墨镜。红唇扯起,安然说完最后一句话:
“顾修,你可不如上辈子有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