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去哪了?雇主说了死要见尸。”
“蠢!他受了伤,总不能长翅膀飞了吧?给老子找!若是真找不到,就放火烧山。”
陆檀从晕眩中醒来,他记得自己刚刚拿了飞镖比赛最大国际赛事的冠军,刚准备和俱乐部的兄弟们去庆功宴,他就被车撞飞了。
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同时一大堆记忆碎片像是被炸开的玻璃花瓶一样飞入他的脑中。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这个女尊男卑,女人主外男人主内的世界。
只是这个原身的主人活得实在窝囊。
他父亲出身青楼,本是都城花魁,却爱上了他母亲这个已经没落的贵族家的小姑娘,立刻义无反顾的跟了她,第二年陆檀就出生了,只可惜或许是因为父亲身份实在低微,陆檀天生就没有象征贵族血脉的灵根。
他父亲大概是有些愧疚,又大概是真的爱当年那个倔强的姑娘,几年积蓄全部砸在她身上,到底是砸出了一条路来。
而她也争气,一路畅通无阻,成了宰相,重赋家族荣光。
然后……然后就纳了新的夫君——同僚家的儿子,出身清白,身份高贵。
或许也算不上“新”了,因为那夫君直接带了个儿子回来,只比陆檀小了三岁。这时他那愚蠢又窝囊的爹才知道,他母亲离开的那一年,根本不是出去驻守了,是去生孩子了。
她又默许那人将碍眼的陆檀父子赶到了都城旁村子的老宅里,一过就是五年。
可是最近不知道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发什么癫,突然又雇了杀手来追杀他。
“哎。”陆檀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先想办法活下去吧。
随即他静下心来,侧耳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声音,在身边捡起两块细长的石头,深呼吸了两次,顺着声音“嗖”、“嗖”两下,将两块石头都丢了出去。
两块石头都刚刚好砸中了那杀手二人的眼睛,砸得他们嗷一嗓子跳了起来,捂着眼睛大喊道:“你个小杂种,快点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放火了。”
“别跟他磨叽了,快点,雇主还等着呢。”
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陆檀知道不能再拖了,他尝试着动了动腿,发现虽然伤重,但好在还没断,勉强能走,于是向另一个方向爬了两步,抓了一把石头防身,准备伺机逃跑。
可还没等他离开,就看到十几个火球骤然在他身边炸开,此时正值秋季,天干物燥,树林里枯枝一地,立刻就燃烧了起来。
陆檀心下一惊,灵术不是只有王公贵族才会用的吗?!那是生长在他们血脉里的能力,也正因如此,他被母亲所鄙弃。
这两个追杀他的人不是普通杀手吗?!
眼看火焰就要烧到他身边,他勉励爬起来,想拼命一搏,石块已经握在手心,然战局又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有一条河水仿佛自天上蜿蜒而来,卷走了所有的火焰,又在刹那间化为细雨,灌溉抚慰了干涸的森林。
随着雨过天晴,森林里有淡淡霓虹纵横交错,有一穿着黑衣的女子踩着落叶而至,陆檀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但能听到她的声音清澈冰冷:“你们是谁派来的?”
两个追杀陆檀的男人一滞,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再开口时语气竟然带了一丝恐惧:“郡……郡主?!怎么在这……咱们兄弟并非为你……”
话音未落,另一个男人干脆直接操控着火球再度砸了过来,陆檀躲在一旁眼看着那女人嘴巴动了动,手指轻飘飘地挥了一下,又有一道水龙呼啸而出,直接卷起他二人,将他俩完全置入水牢之中,直接将人溺死了。
两具尸体无力得自空中摔下,陆檀看得瞠目结舌。
这兄弟二人的灵力并不弱!在这女人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
“还有你。”处理完那二人,女人把视线又转到了陆檀身上,“你又是谁派来的?”
陆檀一滞,看着那女人嘴巴微动,竟是也要杀他灭口。
见识过她的杀伐果断,陆檀不敢大意,迅速权衡之下,他向女人伸出了手,将手心里刚才捡起的石块递到她的面前:“嘿嘿,姐姐,漂亮,吃糖糖。”
说着,自己先捡了一个石块塞入了口中,不顾泥土腥臭,津津有味的咂起嘴来。
女人一愣,好在念咒的嘴巴停了下来,但是还没完全信他的话,只是皱眉又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一道月光透过树枝落到女人的脸上,陆檀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太美了。
她面若含冰,眸如星河,肌肤细腻白皙如珍珠生晕、美玉萤光,眉头微微皱起竟也带了几分遗世而独立的孤冷之感。
“姐姐……好美……”陆檀张了张嘴,口中的石头块混着口水掉出来,砸在地上刚刚蓄出的水坑里,发出啪嗒一声,他仿佛猛然被惊醒般,擦了擦口水,咬着自己的舌头憨厚笑道:“仙女姐姐,好美。”
女人好像从未被人这样夸过,尤其是眼前这个傻子虽愚笨,长得确实真真儿的好看极了,被这样的美人夸美真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她当即俏脸一红,眉头却也舒展开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罢。”
陆檀撇撇嘴,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口:“呜呜,痛痛。”
女人这才注意到他的腿伤了,又举起手,聚出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小水团,在陆檀的腿上冲洗了一下,陆檀就惊讶的发现他的腿不痛了。
“现在没事了,走吧,你带路,我护送你回去。”女人又说道。
陆檀听着她看似温和的话,心里明白她还是没完全相信自己,必须让她知道自己住在附近村子,来这里确实是意外,她才能打消怀疑。
于是他站了起来,左手六,右手七,左脚点地,右脚画圆,咬着舌头歪着头,带起路来。
好在他和自己那便宜父亲居住的村子不远,走了不到10分钟就到了。
村子边缘围了一群人,看到陆檀立刻冲他打起了招呼,只是面上神情多多少少都不太自然,一个住在他隔壁的邻居更是皱着眉低声问:“小陆,你去哪了?”
陆檀不明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怕女人听出破绽,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松了口气,陆檀快走了两步到人群里,发现他们围着的,是他那便宜爹。
脑海中的记忆和看到活人还是不一样,他这时才发现他这便宜爹真的很美,年过四十依旧能看出眉眼精致,只是此时无力地倒在地上,身上并没有什么可见的明显外伤,但灰败的脸色和惨白的嘴唇,以及那从口中涌出的鲜血,无一不昭示了他命不久矣。
看到陆檀过来,他的眼睛一下亮了:“儿……儿子。”
陆檀前世与父母关系并不好,他父亲是个赌鬼,每天不是打他就是骂他,还逼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去酒吧工作,好赚钱给自己买酒喝,母亲则是早早的改嫁了,到后来连他的电话都不接了。
所以骤然发现有一个人临死前还在惦记着自己,他有点茫然无措,下意识就蹲在了男人身边,抱起他的头,只是嘴巴嗫嚅了片刻,也没能喊出那句爹。
“儿子……回去……回都城……找你母亲……让她给你把亲说了……这些……给你……爹……很高兴能做你爹……”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塞入陆檀手中,就咽了气。
想来是在这村口撑着一口气就为了等陆檀回来。
陆檀翻开布包看了看,一个玉镯,一纸婚书。
他把玉镯套在手上,把婚书塞进怀里,一声不吭地在邻居的帮助下,把他这仅见过一面的爹,埋在了后山的花田里。
他爹的人缘真的很好,村民们各个眼眶通红,有抱着陆檀哭的,有一个劲摩挲他的手不说话的,也有想把他带回家的,甚至还有要帮他说亲的。
但是陆檀都拒绝了,他本是个情感匮乏的人,但人心也不是石头做的,此时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父爱所感动,他甚至不知道那男人死前究竟发现没发现他儿子的皮囊里已经换了灵魂。
这让他有点内疚,总觉得自己鸠占鹊巢,有些亏欠。
帮他把仇报了吧,就当全了这场因果。
陆檀如是想着,又烧了两把纸钱,给这具身体,给这个死得比爹还早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