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掌 我的眼里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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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茅房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脸愁容的盗有道系着裤腰带从里走出,晚上一连上了三趟厕所的他自言自语道:「肯定是水喝多了。」说罢,他仰起头深吸一口,他在嗙臭的夜香中闻到一缕从远方飘来的清香,是酒!!

盗有道如小狗闻到肉香般翘着鼻子顺着酒香寻去,此时控制他的行为不再是大脑而是鼻子,不知转了几个弯拐了几个角,他最终停在一间庭院前。

庭院中的凉亭中坐着一人,「还真跟我家小子说得一样。」那人转头对着盗有道举杯邀约道:「不来一杯吗?」

「伯父真是客气啊。」

钱贵生的话音刚落,盗有道便闪现到了他面前,自觉地端起酒杯静候着,从酒香上判断,至少是五十年以上的黄酒。

「还没,继续,继续,继续,......」盗有道的双眼与杯面平行,看着酒水慢慢隆起于杯面即将溢出之际才不甘心地喊道:「好!!」说着快速伸头张嘴接下落下的最后一滴。

仅仅只是一滴便足以征服整个口腔,岁月的沉淀在口腔中乍现,此酒绝没有猴儿酒那般惊艳和多变但却胜在悠长。

酒滴击打在舌尖上炸裂成更小的酒滴向四周射去又在未碰腔壁之前蒸发留香于唇齿之间,细抿之下,丝丝甜味戛然而生不腻不寡,让人忍不住说道:「好酒。」

「那当然了,这酒我买来时就已有五十年历史,而算上现在应该有七十年了。」钱贵生看着小心翼翼啄着酒杯的盗有道得意地说道。

「伯父找我有什么事吗?」盗有道抬起头贪婪地紧盯着那壶酒,「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立马吸溜一口将口水吞下。

钱贵生好笑地看着滑稽的盗有道,如果真像其表面这样的话,他也就不用拿传家酒来招待他了,毫不犹豫地将酒推到盗有道面前并说道:「贤侄既然喜欢那剩下的也都给你!」

咻!!

钱贵生只感觉指尖一阵凉风吹过随之酒壶消失得无影无踪,抬头看去只见盗有道胸前的衣服鼓了起来。

「那就谢谢伯父了。」盗有道挺着胸膛抱拳感谢道,他已经开始计划要分几天喝完它了。

「你这小子还真是......」钱贵生苦笑着摇了摇头。

「呵呵呵,也没伯父说得那么好啦。」盗有道顺势自夸道。

钱贵生止住笑容别有深意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呢?」

「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凉亭里喝酒的,这个府上,除了伯父你以外,也就只剩我了,况且还正好多出一个酒杯,你说巧不巧。」盗有道双手捧起酒杯细抿一口对着他扬起嘴角。

「果然他们说得没错,还真是个混蛋。」钱贵生笑骂道。

「谁说得,胖子?」

「是红娘说得。」钱贵生得意地看向盗有道仿佛用眼睛对他说道有本事你就去找她。

「看来你对红娘很满意?」盗有道当然不会上当绝对不是因为怂。

钱贵生小酌一口后说道:「这样的媳妇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况且只要那小子喜欢就随他便吧。」他的话中尽显对钱来的宠溺,「对了,那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那小子他爹的?」

「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有八成像,当然我说得是以前。」盗有道为了省着点喝,现在只闻不喝。

钱贵生看着自己大腹便便的肚子,「我瘦下来的样子其实跟我家小子现在也很像。」

「我信,我当然信了。」盗有道附和道,毕竟谁给他酒谁就是老大,说些违心话也不为过。

「你还别不信,我以前是走镖的。」钱贵生放下酒杯侧看着盗有道问道:「想不想听一下我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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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成为首富的?」

「嗯,你说,反正我不睡觉。」

「以前的大越可不比现在,黑吃黑、白吃黑、黑吃白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那时候如果不找一个靠山的话,那么押镖就是死路一条,你不仅要防着土匪还要防着途径各地的官员指不定就给放冷箭。」钱贵生现在回想起只感觉宛如隔世,「所以,我找了当时还是晋王的陛下府上的一名管事做靠山,当然我那时候还是上不了台面的,我给他们赚的钱不及一个卖珠宝的一成。」

「我真正入他们眼还要从我开的第一栋福满楼开始,我的第一栋福满楼开在汇州,只是五间房的瓦片房,买它时是为了让自己的镖队好有个落脚点并抽空做点小生意,只是没想到做着做着就变成了主业。我的福满楼越开越多,我的镖局规模也随之越来越大,而我也以福满楼为点将其连成了覆盖整个大越的货物流动网,这时我就把持了商品交易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时效。」

听到这个词,盗有道原本准备小抿一口而举起的手停下来,震惊地看着钱贵生。

「是不是很惊讶?」钱贵生笑看着盗有道,「想知道我是从哪里看到这个词的吗?《变革》,半年前从我家那小子的书架上,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我久久无法回过神来,我总结了整整几十年的商道没想到就两字。」钱贵生的话中透着无力、无奈以及敬佩,「说实话我该庆幸那位已经死了。」

「是你庆幸,还是替胖子他庆幸?」盗有道把玩着还剩下一口的酒杯玩味地问道。

钱贵生并没有直接回答盗有道的问题而是开始讲述起他家那个小子,「我家那小子他娘死得早,我又忙于生意少了对他的陪伴,当我回过头来时,他却已经长大了,但万幸的是没有被养废,老唐替我养的很好。」

再喝一口后,钱贵生接着讲道:「而在青山私塾的三年,他的每一次回来都会带给我惊奇,我从他身上看到了目标、自信,他不再迷茫。紧跟着一年后,我们再相见时,我看出他已经能完全超越了我,他的野心、他的从容、他的自信都已不再是他爹能比的了。」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向盗有道,「这最后一口我敬你,盗有道。」

「我是大师兄,不用敬我,不过酒可以喝。」盗有道给钱来的是支持和肯定,碰杯抿后,盗有道身子向前倾去将自己的眼睛最大程度亮给钱贵生看,「你说我的眼里有什么?」

钱贵生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回道:「你该睡觉了,眼睛里全是血丝。」

「真没意思。」盗有道退了回去,「长夜漫漫,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说完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将头转向了一边。

厌恶、烦躁、绝望、......

所有的负面情绪,钱贵生都能从他的眼中看到。

「这是个生不如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