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的大门无声无息地被推开一条十几厘米宽的缝隙。
一个清隽的小脑袋伸进来,见张翼依旧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淡，似乎从他离开后就一直那么坐着,干等着自己的答案。
“咳——”
小鬼轻咳一声,慢吞吞地挪步进来,双手绞在一起，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徐小禧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悻悻地闭上，走到旁边的椅子边坐下。
张翼面上瞧着神情镇定，但内里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从小鬼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来时，他的神经就一直紧绷着。
按理说，他已经知晓了徐小禧对自己的想法，不应该紧张才对。
可此时他还是满心地期待着徐小禧亲口说出喜欢自己的话。
然而，小鬼一进大殿就冲他表白的场面并没有上演,徐小禧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变得越来越诡异。
“啧。”
最终,还是张翼败下阵来,主动询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徐小禧：“啊。”
“不是说出去想想吗？”张翼挑眉，明知故问道：“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好？”
徐小禧乖巧答道：“想好了。”
张翼：“说。”
徐小禧：“好像是喜欢的。”
张翼搭在桌面的拳头蓦地收紧,唇角上翘,追问：“喜欢什么？”
徐小禧面颊上浮现出羞涩的神情：“你。”
张翼偏头,盯着他，目光幽深：“把话说完整。”
徐小禧倒是听话：“我好像是喜欢你的。”
张翼：“好像？”
徐小禧点头：“嗯，我还没有确定。”
张翼稳住心神，问：“怎么才能确定？”
徐小禧：“……”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张翼却不打算放过他，问：“问你呢，怎么确定？”
小鬼羞的说不出话来，突然站起身道：“我……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这事儿以后再说。”
他丢下这句，就想往左边石像跑去。
可张翼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在小鬼从自己身边路过时，长臂一伸，攥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小鬼揽进了自己怀里。
徐小禧被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张翼！”
张翼让小鬼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话说一半就想跑？”
徐小禧双手撑在他胸前：“没有，我已经说完了。”
张翼：“还没确定你喜欢我。”
“……”
徐小禧盯着他英俊的面容，目光与对方深邃黑沉的眸子对视，回想到刚刚好友的话，他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了张翼的唇上。
【回去你试着亲他一下，如果下不去嘴，或者亲他之后感觉恶心，那说明你可能是直男，或者不喜欢他。】
【到时候你就不用怀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更不用担心跟他在一起是欺骗他的感情了。】
徐小禧感觉自己不用亲，就能确定。
自己真的喜欢张翼。
因为他只是盯着对方的唇，就有了亲上去的冲动。
甚至他还在无意识下，舔了下唇。
早在小鬼与他对视时，张翼的眸色就在不断加深，他箍着小鬼腰的手臂不自觉收紧。
在徐小禧盯着他的时候，他亦回视着小鬼。
张翼克制着心底的冲动，等着小鬼主动亲上来。
可是没有，徐小禧盯着他的唇，一直没有动静。
反倒是张翼，在看到小鬼舔、唇的动作后，理智彻底栋折榱（cui）崩。
“唔——”
徐小禧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手覆盖，稍一用力，他就触碰到了对方的唇。
小鬼惊得瞪大眼睛，感受着对方的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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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上十点多钟。
主殿门口，明陶陶坐在石门槛上，双手托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拖着嗓子喊道：“徐——小——禧，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呀！”
“我自己都快无聊死了！”
“徐——小——禧！”
“不就被亲了一下嘛，害什么羞呀，难道你还打算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
“张翼不在这儿，你快点出来吧。”
石像里依旧毫无动静。
明陶陶站起身，望着左边第一个石像威胁：“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啊。”
他说着，飘过门槛，进入大殿，站在石像前，仰头望着石像，警告道：“我真的进来喽。”
“我……”
他的余光瞥见石像肩膀处，露出小鬼的半张脸。
明陶陶十分无奈：“亲一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鬼的事情，你至于这样。”
徐小禧双手扒着石像，脑袋抵在石像上，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神情。
“陶陶——”
被他这一声委屈的声音弄得明陶陶一点脾气都没了，无奈道：“好了，没事的，快下来。”
徐小禧下意识望向大殿内空荡荡的椅子问：“他呢？”
明陶陶：“知道你害羞的不敢出来，他说出去走走。”
确定张翼不在，徐小禧才慢吞吞地从石像后面出来，被明陶陶牵着走出大殿，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你生前好歹也成年了，难道就没看过小电影？”
徐小禧摇头：“没有。”
明陶陶：“大街上别人抱在一起亲嘴，你总见过吧。”
徐小禧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明陶陶：“那你还害羞什么？”
徐小禧：“看别人亲和我……不一样。”
明陶陶好奇的凑近：“那你和张翼亲的时候，什么感觉？”
徐小禧羞恼地丢给他一个白眼。
明陶陶只当没看到，继续追问：“嘿，问你呢，和他亲的时候讨厌吗？”
徐小禧摇头：“不讨厌。”
明陶陶一脸暧昧：“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喽。”
徐小禧：“……”
明陶陶：“啧，你能不能大方一点，亲就亲了，害羞什么，以后天天亲，亲多了你就习惯了。”
“对了，今天大年初一，你不准备出去走走？”
徐小禧疑惑：“去哪儿？”
明陶陶：“市区里呀，这时候很多地方都在举办新年活动。”
“我跟你说，昨晚除夕夜更热闹，你们鬼神庙里的小鬼带我去看了，还挺好玩儿的，就是人太多了，都没有我们小鬼的位置。”
徐小禧诧异：“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明陶陶状似无意的道：“就你和张翼抱在一起亲的时候吧。”
徐小禧：“……”
非要一直提嘛。
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明陶陶察觉到他的小情绪，笑出声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昨晚见你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就在庙里四处逛了逛，在二进院里遇到了几个鬼差，闲聊几句后，就结伴出去溜达了一圈。”
徐小禧想了想，感叹道：“是呀，每年春节市区的好多地方都会举办灯会，一夜长明。”
昨晚他就是想到生前的除夕夜，家人团聚，才心情低落的。
结果明陶陶一来，又发生后面一系列的事情，让他都忘了难过。
明陶陶：“哦，也对，你是松城人，那你对这里肯定比那些鬼差熟，要不……”
徐小禧对上他兴奋的眼神，就猜出了明陶陶的小心思。
他担心道：“我们这么过去会不会冲撞到活人？”
明陶陶道：“嗐，我们肯定不挤人堆里去，再说现在都已经九点多了，我们赶到市区就十一点多了，大部分活人都回家睡觉去了，怎么会冲撞他们呢。”
“对了，李哥说他等会也来，你也去拉上张翼。”
“不不不——”徐小禧连连摆手。
明陶陶打断他：“不什么不，难道你以后都不打算跟张翼见面了？”
“……”
明陶陶：“再说等会我和李哥要是不小心把你给弄丢了，你们家太子爷不得吃了我俩。”
徐小禧不得不承认，明陶陶说的也对，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再说了，亲都亲了，再害羞又有什么用。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自从昨晚他躲进石像里后，就一直没出来，根本不知道张翼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明陶陶：“你出去找找。”
徐小禧问：“你呢？”
明陶陶：“我就不去了，我在这儿等你们回来。”
徐小禧还是觉得心虚，站在原地犹豫不决，最后被明陶陶不耐烦地推出院门。
“快去。”
身后不断地传来徐小禧的催促声。
徐小禧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鬼神庙外，右边的空地上依旧聚集着不少小鬼趴在香炉边吸食。
这段时间因为新年的缘故，守庙人多添了三个香炉，每天定时定点的起夜来点香，希望周围的孤魂野鬼能吃个饱饭，沾一沾新年的喜气儿。
徐小禧收回视线，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张翼的影子。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张翼会去哪里。
这段时间他和张翼最多会顺着那条柏油路溜达溜达，周围的其他地方，徐小禧都没怎么去过。
徐小禧下意识顺着柏油路寻过去，前面漆黑一片，并没有瞧见张翼的影子。
“去哪了呢？”
徐小禧疑惑的嘀咕出声。
随后想到，明陶陶有手机，直接联系张翼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来找？
“这儿。”
身后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声音，给徐小禧吓了一大跳。
他猛然回头，瞧见张翼正站在不远处。
“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明明他刚从那边飘过来，根本没瞧见张翼的鬼影。
张翼伸手指了指路边黑漆漆的树林道：“刚刚在那里面。”
徐小禧：“哦。”
惊吓过后，情绪恢复平静，尴尬也随之而来。
“咳咳，那个，陶陶说想去市区看灯展，你要一起去吗？”
张翼：“嗯。”
徐小禧：“哦。”
……
气氛突然尬住。
张翼迈步上前，徐小禧吓的惊呼：“你干什么！”
张翼脚步一顿，嗤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
徐小禧也没想到，亲嘴给自己亲出应激反应来了。
“没什么。”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转移话题道：“我们回去吧，陶陶还在等……唔！”
话没说话，他就被张翼揽进怀里，堵住了唇。
昨晚，张翼更多的是试探，生怕吓到小鬼，动作也很温柔。
今晚，可能是已经确定了小鬼对自己并不抗拒，张翼表现的更为霸道。
许久之后，徐小禧恼羞成怒地推开他。
“你……”
张翼冲他挑眉，抬起拇指抹了下嘴角，勾唇道：“我怎么？”
徐小禧：“你怎么不打招呼就亲我！”
张翼：“想亲。”
徐小禧：“臭流氓。”
张翼被骂也不生气，反而笑着承认：“嗯。”
徐小禧被他耍无赖的行为弄得没脾气，只能轻哼一声，埋头往回走。
只是还没走两步，右手手腕就再次被张翼攥住。
小鬼下意识伸手捂住嘴，睁大眼睛，含糊不清地喊道：“不准再亲了！”
张翼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但也没解释，而是突然拿出一个黑绳。
绳子上串着一个铜虎，虎身呈黑红色，上面刻着徐小禧看不懂的金色文字。
张翼道：“拿好。”
徐小禧将手挪开，问：“这是什么？”
张翼：“虎符。”
“……”
徐小禧当然看的出这是虎符，他问的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
张翼：“我生前随身携带的，可以调令五十二万大军，现在算是废铁一块，拿去玩儿。”
徐小禧：“我不要。”
张翼蹙眉：“嫌弃？”
徐小禧摇头否认：“不是，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多将士给你调遣，但它也算是你身份的象征，很珍贵的东西，给我干什么呀。”
张翼抬起他的右手，掌心朝上，将虎符放入他手中。
“定情信物，收下，以后你就归我了。”
徐小禧：“……”
“你别胡说！”
张翼不满道：“怎么，你还想跑？”
徐小禧：“我没答应。”
张翼抬起小鬼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像是在无声地说：亲都亲过了，还不算答应？
徐小禧羞愤的偏头：“你别欺负我。”
张翼：“没欺负。”
徐小禧抿嘴，支支吾吾道：“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但要约法三章。”
张翼挑眉：“听听看。”
徐小禧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以后不准动不动就凶我，我虽然脾气好，但又不是你的出气筒，更不喜欢承受那些怒火。”
张翼不满道：“我什么时候总是凶你了？”
“在地府里的时候经常凶。”徐小禧说完，又补充一句：“最近还好。”
“嗯。”张翼：“第二？”
徐小禧：“第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能拿太子爷或者将军的身份威胁我和朋友的鬼身安全。”
“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我一直处于弱势，要是以后你生气要对付我，我肯定没办法的。”
张翼：“你觉得我会做这种凌强恃弱的事？”
徐小禧：“现在不会，但以后不能保证。”
“嗤——”张翼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从袖袍里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同样巴掌大小，再次塞入小鬼手中：“拿着。”
徐小禧疑惑：“这又是什么？”
张翼：“地府令，可以调派阴间的百万阴兵鬼将。”
徐小禧惊的猛抽凉气：“百万……”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可如果我与你对立，他们肯定会听你的呀。”
毕竟他是太子爷，自己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鬼，就算拿了令牌，他们也不一定会听自己派遣吧？
“哎呦。”
徐小禧的额头挨了一个爆栗。
不重，也不疼，可见对方没使力。
“军者，见令听事，岂是随便说说的。”
徐小禧：“可我不是他们的上司，你才是。”
张翼：“以后你也是。”
徐小禧：“好吧，那我收下了。”
他才不跟张翼客气，保命要紧，等回去了他问问陶陶，这令牌到底有没有用。
张翼：“第三？”
徐小禧：“第三你不能独行专断，以后遇到一些事情，必须先跟我商量。”
张翼：“比如？”
徐小禧伸手胳膊：“比如给我下追踪符这种事。”
“你觉得是为我好，但我不这么认为，虽然我和你在一起了，但以后你也不能限制我的行为。”
张翼：“我解释过了，追踪符是怕你再跑丢。”
徐小禧：“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跑丢。”
“你得尊重我。”
“嗯。”张翼看向小鬼，问：“说完了？”
徐小禧：“嗯，暂时就这三条。”
张翼：“全部接受。”
徐小禧冲他傻笑：“嘿嘿嘿，好。”
黑袍鬼勾唇，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伸出右手，大掌朝上，问：“牵手？”
徐小禧垂眸看了眼，神情再次泛出一点羞涩，但也不再扭扭捏捏，将自己苍白的左手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