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
夏侯渊低声喃喃着。
但穷尽记忆,却都找不到关于它的半点记载。
他当然不知道。
火药虽然春秋战国时代便已经初见雏形,由方士炼丹而出,但它的名字却不叫火药,而是硝石亦或伏火。
真正意义上,火炮作为攻城利器出现在战场上,还是数百年的唐朝末年。
史记载,天佑元年,杨行密围攻豫章,其部将携发机飞火,烧龙沙门,敌将死伤无数。
而火枪出现,还要往后到南宋时代。
陈规在枪矛前端,绑一铁管,内置火药,与敌厮杀时,燃烧火药,喷发火焰爆裂伤人。
这便是最早的火枪。
而在当时有两种。
一是飞火枪,二为梨花枪。
不过真正能与陈爻手里那杆猎枪相近的燧发枪,直到十六世纪中叶才出现。
不说夏侯渊,就算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载的诸葛亮,恐怕都预料不到。
两千年后,战场已经由火器主导。
杀人于无形之中。
如麾下这等猛将,在火炮面前,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哈哈哈,原来某真的老了……”
夏侯渊喃喃呓语着。
忽然间,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忽然怔怔的直起身体,仿佛抬起了头一般。
只不过早被黄忠一刀斫去的脑袋,早就不见了踪影,只能看见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但即便如此。
陈爻似乎仍是能见到,他以手掩面的痛苦神情。
曾经征战天下,马上捉对,厮杀无敌的白地将军,再次醒来,却发现世界大变。
一把火器,便破了他的金刚尸身。
如何能够让他接受?
“既然老了,那尘归尘,土归土,去你该去的地方就是。”
陈爻神色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这已经不是你们的时代,与其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追随你的丞相而去。”
“典韦已经先你一步,哦,还有王双。”
“他们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是该走了,这般模样,非某所愿!”
夏侯渊一声轻笑,音调里透着一抹浓浓的苦涩。
他能清晰的察觉到。
维持金刚尸身的煞气,正随着胸口那道血洞不断往外流失。
一旦散尽。
他的尸身也将不再复存于世间。
身为丞相亲封博昌亭侯,夏侯渊自有他的骨气,宁可自尽,而不是死在他人手中。
话音落下。
夏侯渊忽然抬手,一掌狠狠拍向自己小腹丹田处。
只听到噗的一声响动。
就像是袋子破了个洞一般。
刹那间。
陈爻脸色微变,迅速后退数步。
隔着三四米,他看到夏侯渊那道魁梧尸身内,形如黑烟般的煞气倾泻而出。
而后,身躯迅速干枯。
血肉筋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只有手里那张紧握不去的强弓,似乎还在验证着他的身份来历。
看着那具无头尸骨,陈爻忽然有些触动。
或许是那个时代武将的自负。
不屑于与人之手。
即便是死,也如此坦然。
低头看了眼掌心里那枚明灭不定的镇尸符,他忽然摇头一声苦笑,手腕一翻,符箓瞬间消失不见。
“我靠,宁死不屈!”
“这就是白地将军吗?”
“太让人震撼了!”
“诸葛可以将我尸身镇于此地,但魂不灭!”
“这幅景象,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真的很难想象,最后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通过镜头,直播间众人也是震撼无比的看着那具死而不倒的森森白骨。
但头一次,他们心里并无恐惧之意。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准确来说。
夏侯渊并不算帮凶。
他也是受害者。
敌将既死,也许给与尊重。
但诸葛亮却以七星疑棺在此布下法阵,收纳地脉阴河之气,将他困于此地不说,还将夏侯渊活生生炼成一具半截缸。
种种手段所为,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须知,七星棺阵镇压下,神智尽失,夏侯渊能强行压制凶煞之念,保持一丝清明,实在难得。
所以,即便是陈爻,眼下心情也尤为复杂。
于他而言,挡路者皆为死敌。
典韦如此、王双亦是如此。
但夏侯渊在最后一刻重归清醒,自尽而去,确实值得一声敬意。
翻了翻背包。
陈爻本是打算找找看还有没有烈酒。
可惜先前闯那条隧洞机关箭阵时,被他一口饮尽,眼下,只能拿出一瓶水来。
旋开瓶盖。
在夏侯渊尸骨前来回撒了几圈。
“今日以水代酒,送你!”
陈爻仰头灌了一口,而后抱拳朗声道。
不过,此地藏风聚水。
龙气汇集之所。
夏侯渊埋骨此间,也不算埋没了他的身份。
暗暗叹了口气过后,他目光又扫过四周,七具朱漆棺椁,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具尚且完整。
棺阵一破。
诸葛亮后手自然不攻自灭。
陈爻也不用担心其中所藏机关还会触发。
绕过夏侯渊的尸骨,他迅速走到那具棺椁外,双手抓住棺头,尝试着推了下。
虽然还是很重。
不过却也没有像先前那种死沉感。
深吸了口气,一路将棺椁推到了岸边。
嘭!
漆黑暗沉的河面上水花四溅。
足有上千斤重的棺椁,嘭的一下沉入水中。
不过片刻钟后。
它却是又慢慢从水下浮起。
‘葬鬼之棺、可渡阴河’
看到这一幕,众人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先前陈爻说过的那句话。
“原来爻哥是要借助棺材渡河啊。”
“我靠,爻哥布局也太深了吧。”
“所以从一开始,爻哥就算到了最后?”
“头皮发麻,与其说是直播盗墓,还不如说是爻哥在和诸葛博弈?”
“沃日,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
“这阴河通往何方啊,水底黑漆漆的,不会有什么鬼东西吧?”
众人争论不停,陈爻却只是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了棺材上,吃水线往下降了几分。
而后。
却是顺着缓缓流动的阴河水势,往洞窟黑暗深处驶去。
吧嗒~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爻察觉身下水势流动愈发缓慢,前方夜幕中隐约有座横天石梁的轮廓,一下拧开了手电。
目光扫过四周。
只是……
等他看清身外。
心里却是忍不住嘭嘭一阵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