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夕阳西下。
整片天空都被火烧云渲染的通红一片。
定军山下,一道身影快步穿行在山林内,不时停下脚步,低头看一眼手中的地图。
来人正是从洛阳抵达勉县境内的陈爻。
这地方虽小,却北依秦岭、南垣巴山,居于陕甘川要冲,汉江横穿而过,地理极为重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白日时,陈爻并未急着进山。
而是在县城找了个茶楼。
当然不是为了喝茶,他也不是有那份闲情雅致的人。
而是茶楼里汇聚了南来北往的闲人,他们最喜欢争论的便是当地那些奇闻异事、诡怪杂谈。
在茶楼坐了半天。
陈爻还真收获不小。
勉县这地方山高水深,最高能够追溯到东汉时代,张鲁占据汉中,改汉中郡为汉宁郡。
人文底蕴深厚。
尤其是三国时代古迹更是数不胜数。
武侯、马超以及黄忠皆葬于此处。
“嗯?”
忽然间,陈爻身形停下,目光落在山道边上一口古井上。
那古井大概一尺见方,井口呈现出八角形,用薄叶细花纹的汉砖垒砌。
井边还有木石痕迹,看样子先前应该有一座亭子。
只不过年代久远,历经风吹雨淋,早已经损坏。
但看到它的一刹那,陈爻眼神却是骤然亮起。
“这是八角琉璃井!”
之前在茶楼时,他就听当地老人家说起过。
据说这口井来头极大。
当年诸葛亮在此,布下八阵图,藏数万精兵强将于山中,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藏兵山、武侯坪。
屯兵于山中,数万士卒饮水做饭只能下山往溪流山涧中取水。
难度极大。
而当时又逢大旱,河流渐渐枯竭,烈日灼灼,将士们饥渴难耐,甚至只能杀马取血。
诸葛亮不忍将士连年作战。
还要遭受如此灾难。
彻夜难眠,指着茫茫大山道,“蜀中万千将士,随我出征,却处处遭难,天亡我蜀汉乎?”
话音刚落。
他所站山道处,地陷数丈,地泉上涌。
水质清澈甘甜可口。
数万人因此得救。
诸葛亮命人在古井上修建亭阁,又以八角为边,与八阵图遥相呼应。
本来陈爻这只不过是个乡野传闻,没想到,在这竟然真见到了这座古迹。
正好山路崎岖难行,走了一路,他还真有些累了,干脆在旁边一块大青石上坐下。
拿出绳索简单做了个吊桶。
拉了半桶水上来。
仰头灌了一口。
果然如传闻所言,水质甘甜可口,清凉无比,一下就将身上的暑气驱散了大半。
整个人都心静了不少。
休息了片刻,陈爻抬头举目望了一眼远处。
定军山属大巴山脉,其脉自高庙子入平地,但让他惊诧的是,定军山并未一座独峰。
而是连绵起伏十二座。
自东向西绵延十多公里。
远远望去,如同十二连山一颗珠。
“龙脉起止,游龙戏珠,风水宝地啊。”
陈爻越看眼神越是透亮。
融合了撼龙经后,他对地势水相看的越发明朗。
眼下望着定军山的走势起伏,隐隐看出了许多东西。
难怪诸葛亮死后留下遗命,要将自己葬于定军山内,这地方藏风聚水、龙脉神隐。
诸葛亮此人精通风水秘术、医卜星象。
尤其是在奇门遁甲一术上,更是达到了宗师之境。
此术号称‘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第一秘术。
传说最早是九天玄女授‘龙甲神章’于轩辕黄帝,助他平定蚩尤。
而黄帝得龙甲神章后,深感其文晦涩难懂。
于是便让风后推演简化,从四千三百二十局,改为一千零八十局。
不过即便如此,到了姜太公时,一千零八十局也只剩下七十二局,再到两汉张良时,已经只有阳遁九局、阴遁九局,共计十八局。
再过数百年,传至东汉末时,世上已经没有几人懂得此术。
不过诸葛亮岳父黄承彦深耕奇门遁甲,传于他手,诸葛亮经过数年推演,竟是将阴阳十八局重新还原。
更是从中演化出兵家八阵图。
以一阵法能困数万兵马。
除去奇门遁甲外,诸葛亮在青乌风水、相地之术上造诣同样极深。
以前,陈爻总在地摊文学上看到,诸如诸葛亮前算五百年后推五百载的说法。
甚至还有刘伯温梦中交手诸葛亮之说。
传的神乎其神。
以往他总觉得三国演义将诸葛亮此人神化的太过严重。
大智近妖不说,手段更是惶惶如天人。
要真有这种鬼才,蜀国又怎么会灭亡?
但眼下眺望着定军山中十二连峰,时隔近两千年,山中仍是隐隐有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信。
能够做到这一步,诸葛亮堪称神人。
连喝了几口井水后,陈爻心境慢慢平稳下来。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启程,前往本地传闻中的武侯墓所在时,六月天却真如孩儿脸一样。
说变就变。
原本还满是火烧云的天空,一下乌云密布。
雨水如瀑般,噼里啪啦的浇下。
就跟捅破了天似的。
陈爻完全没想过变天的事,只能取出金刚伞,撑在头上,以防自己被淋成落汤鸡。
但饶是如此,倾盆大雨中,那些冠盖如云的古树也根本挡不住。
“妈的,这什么破天气。”
陈爻暗暗骂了一句,却也不敢耽误,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先前看地图。
他发现山腰处有一座武侯祠。
是明代时,纪念诸葛亮修建的的一座古庙。
在雨幕中沿着泥泞不堪的山路,陈爻也顾不上骂娘,飞快的奔行而去。
脚下泥水四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深深的腐烂水气。
就像是那种几百年都没开过的深山老塘。
那种味道,说不上来的难闻,但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陈爻心烦意乱,跑了有半刻钟的样子后。
雨雾朦胧中,他终于望见了前边山林里矗立着的一座古庙,不过看上去破败不堪,估计荒废了好些年。
但眼下,陈爻哪还顾得上那些。
心想着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够遮风挡雨。
顶多烧一堆火,把身上淋湿的衣服慢慢烘干就行。
但这念头刚起。
他身形忽然一下猛地停住。
因为太过仓促,脚底在泥泞中划过,像是刹不住车一样,身后地上硬是被犁出两道深沟来。
一大堆泥水溅在裤脚处,黏糊糊的贴在小腿上。
阴冷潮湿,特别的不舒服。
但陈爻却仿若未闻。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远处。
瞳孔放大。
喉结不断上下鼓动。
那张见惯了诡异凶邪,几乎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的脸,却是仿佛见了鬼一样。
苍白如纸。
神色僵硬。
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慢慢融到一起,顺着脸颊滚落下去,砸到脚下的泥水里。
陈爻甚至能够听到胸腔下咚咚的跳动声。
他和那座武侯祠之间,相隔也就一百来米,以他的速度,最多半分钟就能冲进庙里躲雨。
但这一百来米,眼下却如同一道天堑。
让陈爻硬是不敢贸然再往前迈出一步。
在他视线外。
滂沱如注的雨幕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漆黑的诡影。.
悄无声息的从武侯祠前的空地上穿过。
不对。
哪里是穿过。
陈爻一咬舌尖,刺痛让他心神猛地跳动了一下,眉头几乎皱成了一道川字。
他分明清楚的看到,那些诡影脚不着地,仿佛悬在了半空,就那么一点点飘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
他脑海里骤然浮现出白天在茶楼里,听到那些老人说起的,流传在定军山内一段诡谲往事。
“阴兵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