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觉得,打点后面子上也能好说话,可谁知道,赵大人一来,就直接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抓了王家做了他们春分县的典型。”
崔掌柜表情都痛快了不少,似乎很是赞同赵大人的做法。
“听说当时抓了好几个王家子弟,除了几个分支,居然还有一个嫡出,只不过是嫡次子,但是这几个都是在春分县出了名的恶少,强抢民女,那都是轻的罪名,听说那个嫡次子还烧死了跟他们王家竞争的一家布行,全家老小十几口人,全死了!”
崔掌柜摇头,啧啧有声,满是感叹。
“当时只有一个出去采买的丫鬟幸免于难,出了这事的时候,那丫鬟也曾去报过官,但是前头那个县令不知怎的,就把这事给压了下来,那丫鬟也不知去向。”
“谁知道,新县令赵大人一上任,就把这事给翻出来,重新算账,当时抓起来的那几个罪证凿凿,当街就直接给砍了,这下算是跟王家结了仇,你们猜王家当时的反应怎么样?”
崔掌柜越说越来劲儿,直接把自己当成了说书先生,居然还在这里吊起了胃口。
王掌柜看沈盈娘听的津津有味,倒也没有打断,而是没好气的说道。
“哎哟,你小子,说正事儿呢,还卖关子,赶紧说,后来怎么了?”
崔掌柜回过神来,看见沈盈娘表情入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说道。
“后来还不就是戏本子大概说的那样?其实这些我都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再加上董师爷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能真真假假都有吧,反正后面就是这个新来的赵大人跟王家结了仇,王家就处处跟这个县令找麻烦。”
“不过这赵大人手段强硬,好像上头还有人,当然了,不是京城里的人,但也是大官儿,王家几次出手,都被赵大人镇压下去,最后似乎是斗败了,也在春分县呆不下去,当时就举家搬到了谷雨县。”
崔掌柜突然瘪了瘪嘴,继续道。
“但是王家走之后,春分县里渐渐流传出不少关于这赵大人的风言风语,倒不是抨击他的人品,就是说他这官当的过于严厉,滥杀无辜,老是拿商人杀鸡儆猴,这风向就突然变了,当时赵大人杀了几个王家子弟,本来是被当地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的。”
“可突然不知怎的,民间就有不少人跑出来指责赵大人,说他为人过于刻板,不知变通,判了不少冤假错案,赵大人当时还把这些传播的人给抓了,可这些人一进衙门,就矢口否认,苦于没有证据,赵大人没法子,只能把这些人放了,但是这一放,就更不好了。”
崔掌柜眼睛发亮,像是找到了主场,说的那叫一个生动形象。
“大家都说赵大人做贼心虚,还说没有证据乱抓人,总而言之,当时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都有,渐渐的,大家也就相信了赵大人就是这么一个古板不知变通的形象。”
“后面还有不少春分县其他商人都举家搬走了,这就更印证了这一点,没人做生意,春分县后面就越来越穷,之前原本是跟我们这些地方差不多的,如今咱们这些县生意做的大,春分县就被衬得愈发的不得劲儿了。”
“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赵大人这个县令一当就是当了十年,从来没有往上升过,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说到最后,崔掌柜非常理智的来了这么一句。
沈盈娘听完之后,跟岳凌钧对视了一眼。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但是这跟他们打听出来的还是有些出入啊。
赵大人在春分县当了十年的县令,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年代久远,还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不过从这王家跟春分县结了仇,就可以看出,那些谣言,大概率跟王家脱不了关系,但到底是添油加醋,还是空穴来风,有待考察。
毕竟从客观角度来说,若赵大人真的是一个性格古板,不知变通的人,那些流言蜚语也不算说错。
毕竟他一来,春分县就直接杀鸡儆猴,胆子大又果决,但同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确实有点不知变通,一来就把当地最大的商人给得罪了。
但万一真的是污蔑呢?
那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想到这些,沈盈娘觉得自己更加期待这顿饭局了,跟赵大人见过一面之后,可能就会搞清楚了吧。
崔掌柜咕噜咕噜的把自己面前的茶喝完之后,才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沈盈娘问道。
“对了,沈掌柜我说的这些东西,对你有用吗?我是觉得吧,赵大人在春分县当了十年的县令,传出这么多风言风语,你要说完全是错的,我觉得不太对,你要说全是对的,我也觉得不太对,但是他古板的性格,那可是人尽皆知,估摸着不太好说成啊。”
说着说着,崔掌柜自己都没了底气,毕竟对于加入雷公快运,他是真的很有想法,可若这第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后续还怎么铺开呢?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第二个法子,那就是绕开春分县,可是他能想到的,沈掌柜跟王掌柜肯定也想过,王掌柜也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之所以选中春分县,那是因为春分县虽然穷,但是却拥有这片最好最方便的码头,那算是他们这几个县水上运输最得天独厚的地方了。
而雷公快运又是做的水运,若不跟这个春分县搞好关系,还是不成。
之前何家也不是没有去跟赵大人谈过,但是好像都被赵大人给拒了,沈掌柜能办成吗?
最关键的是,这个春分县的地理位置也十分的好,居然是他们这几个县最中间的一个县,若能够打通这个县的陆上运输的话,能够省下大半绕路的机会呢。
越想,崔掌柜越觉得可惜。
沈盈娘笑了:“崔掌柜,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都很有用,你放心,明天这顿饭,你就跟着吃就行,到时候你看王掌柜的眼色行事,我亲自跟赵大人谈。”
沈盈娘都把话说的这么明了,崔掌柜也不好再追问,他也不知道沈盈娘到底想怎么做,可是沈盈娘看起来挺有自信的,那他就姑且相信了吧。
王掌柜也没有更多想跟沈盈娘说的,明天他们可以在饭局开始之前再谈谈,于是就带着崔掌柜告辞离开。
沈盈娘亲自把两人送到路边,看着两人乘着马车离开,沈盈娘若有所思地回家去了。
她觉得,有些东西,得再跟岳凌钧商量商量,特别是这赵大人的情况,得再打听打听啊。
而另外一头,马车上。
崔掌柜方才坐稳,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王掌柜,你觉得沈掌柜有可能谈成吗?我觉得,她似乎挺有把握的,但是赵大人这性格,不是我乱说的,那是整个春分县都知道的事儿。”
王掌柜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
“崔掌柜,咱们做生意的,不仅仅得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同样还得分辨真假呀,你自己琢磨琢磨,你方才说的那些,有几成真几成假,有几成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又有哪些是故意泼脏水?当然,我也不是说你讲的那些都是假的,可是这人复杂着呢,不能偏听偏信了。”
崔掌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推敲了好几遍,最终得出来一个结论,那就是空穴不来风。
而且就算自己的估计做错了,难道别人还能都出错吗?春分县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那是明摆着的,又不只有沈掌柜跟王掌柜看得出来。
他在打听赵大人的时候,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听说不少商人都去跟赵大人谈过,但是都被怼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一次次的谈判失败,这才会让别人给赵大人冠上一个古板不知变通的名声,光凭一个王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也不至于起这么大的作用。
所以就算沈掌柜想跟赵大人谈判,那也得有足够谈判的资本啊。
崔掌柜越想就越着急,他不喜欢这种完全没有参与感的感觉,于是就看着王掌柜问道。
“王掌柜,您就别跟我打马虎眼了,您就直说,沈掌柜是不是已经有成算了?想跟赵大人谈判,总得有谈判的切入口吧?别到时候话没说几句,就被人赶出来了。”
“而且若赵大人真的跟传闻中一样,是个古板守旧的人,你说,沈掌柜亲自去见他……估摸着还没见面,赵大人就已经在心里否定了咱们要做的事儿。”
这话算是说的很直白了,若赵大人真的是一个守旧的人,估摸是很难接受女人做生意这件事的,更不必说沈盈娘居然还要亲自跟他见面谈判,这哪是一个正经女人做出来的事儿?
崔掌柜自己对沈盈娘充满敬意,但是没有真正跟沈盈娘相处过之前,他对沈掌柜也是充满了偏见,包括在今天去见沈掌柜之前,他心里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膈应的。
当然,见过面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别人可没他这么大的胸襟,更不必说还是一个本身就守旧的官老爷。
王掌柜看崔掌柜是真的着急,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多提点两句,免得日后小子在关键时刻出昏招,所以就说。
“不管怎么样,沈掌柜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明天饭局上别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就行了,至于沈掌柜谈判的切入口……据我对沈掌柜的了解,还有我之前跟沈掌柜商量的结果,沈掌柜大概率会从雷公快运这块入手。”
崔掌柜听的云里雾里,抱了抱手说道:“王掌柜,还请说的明白些,我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