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秀才觉得这题有陷阱,于是便直接打断沈盈娘,自己说道。
“行了,你一个女子在这里说什么才不才,德不德的,与你有何关系?这男子当然是要认识字的,科举,那是男儿一生之大事,女子认不认识字,确实没什么所谓,女子又不需要科举。”
“而且女子本身就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总有依靠,只需要照顾好儿子,伺候好夫君,那便是好女子之典范,做这些事,并不需要认识字。”
“你还是赶紧走吧,我已经说了我的想法,我是绝对不会去你们黄家村教书的,若你非要我去,我也只会教黄家村的男孩子认识字,但是丫头?想都别想!荒谬至极!”
沈盈娘听着郭秀才这一句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真的差点掉头就走。
但她不是一个认怂的主,在没有狠狠的反击回去,并且让郭秀才哑口无言之前,沈盈娘是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这个臭秀才,还真是把一肚子糟粕读进了肚子,半点有用的都没有,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这个脾气。
还好这秀才当着她的面就暴露了本性,不然真要是把这么个秀才请回去,当着那些丫头的面说这番话,岂不是要将那些丫头给荼毒了?
沈盈娘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看着郭秀才。
“郭秀才,你这番话说的当真无理至极,照你这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必科举,那那些无法科举的人家又该如何?你们村子有几个人能念得起书?”
“照你的话说,科举是男人一生之大事,这男子都不去科举,整日在地里刨食,若是男子种的粮食养不活一大家子,那又当如何?”
郭秀才听的眉头一皱,下意识的说道:“那是他们胸无大志,养不活一家子,是他们没用!”
沈盈娘嗤笑一声:“没错,你说的有点道理,那男子养不活一大家子,没用是事实,可是之后呢?”
“男子承认自己废物之后,一家子就能吃饱了?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家子妻子儿女爹娘都饿死吗?”
郭秀才被沈盈娘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到底没了耐心,直接说道。
“你要是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不必跟我说这些绕圈子。”
沈盈娘挑着眉头说道:“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说的直接点,若一个男人养不起一家几口嘴,那是不是得让家里其他人站出来养?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算是了解了一些。”
“你娘是个寡妇,一直把你从小拉扯到大,你娘就是你口中无才,女子有德行的榜样,她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可我问你,你娘若是认识字,有点学问,是不是能更加轻松一些?”
郭秀才咬着牙说道:“你少在这里谬论,我娘辛苦将我拉扯大,我心里记着这份恩情,她认不认识字,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还能去科举吗?”
沈盈娘笑着说道:“你娘是女子,我朝女子当然不可以科举,但我可以在此断定,女子若是真的识字有学问,绝对能过得更轻松。”
“你看我,我就是认字有学问的,我就会做生意,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是飘香楼,你应该听说过吧,火锅应该听说过吧?”
沈盈娘一下子把自己做的几样生意都拿出来说,郭秀才听完之后,脸色果然变了。
从方才开始,他就觉得沈盈娘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现在听沈盈娘提到了飘香楼还有火锅的名号,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们这儿最近特别出名的那个女商人沈掌柜。
对了,他经常听人说起沈掌柜,但是很少听人说起沈掌柜的本名,好像就是叫沈盈娘?
原来眼前这人就是那个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商人,沈掌柜啊。
想到这里,郭秀才看沈盈娘的眼神变了又变,随后又将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岳凌钧身上,接着便一脸不愤的说道。
“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不守妇道家的人,还在外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
沈盈娘差点被郭秀才这话气的吐血。
原本她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让郭秀才看看有学问有见识的女人,和被困在家中的女人的区别,谁曾想,还让对方抓住道理了?
这个郭秀才不会以为自己拿自己举例子,是想得到这个效果吧?
沈盈娘压下怒火,冷哼一声道:“抛头露面?不守妇道?这话你也配说!你这个啃老族!”
啃老族三个字一出,郭秀才听不懂,但是这三个字连在一起,可不像是什么好话,他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无知妇人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啃老族,说清楚点,还有,我哪句话说错了?”
沈盈娘撇了撇嘴,再也不跟对方客气了。
“啃老族的意思就是说,啃着自己爹娘的血肉过活,你不就是从小到大啃着你娘过活吗?我看如今你娘一身病痛,跟你脱不了关系,你娘如今得了这种病,肯定是因为积劳成疾才造成的是不是跟你有关系?不就是你啃老的最直接的证据吗?”
沈盈娘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而且岳凌钧也没有往这方面调查,但是歪打正着说中了。
其实也说得通,郭母一个寡妇,没有改嫁,而是靠着自己辛辛苦苦把郭秀才一个孩子拉扯大,而且还是个女人,肯定是积劳成疾,才会把身体给熬坏。
沈盈娘这歪打正着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就碰到了郭秀才的逆鳞,郭秀才红着脸,生气的说道。
“你,你少在这里胡说!我娘就算是再辛苦,也不像你一样,出去抛头露面,做那些生意,简直不成体统!”
沈盈娘翻了个白眼,居然在这一刻连生气都不愿意了,实在是当着郭秀才这家伙的面,没有必要。
她冷笑一声道:“郭秀才,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是愿意看着你母亲有一个好的身体,亲眼看着你科举高中,还是想让她拖着这副病体,不知能活多久?”
郭秀才下意识回应:“那自然是希望家母有一个好身体,但是跟你说的这番话有什么关系?”
沈盈娘挑着眉笑道:“关系可大了,你瞧我,我就能靠着做生意赚大钱,让自己衣食无忧,还能养着我的夫君,和我的两个孩子,并且做生意可比到处做苦力要强的多。”
“一来赚大钱,二来还可以不伤着自己的身体,我可以断言,当初你母亲但凡有我一半强,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落的这个下场,拖出一身的病,也教不出你这么一个酸腐的儿子。”
说到这里,沈盈娘话锋一转。
“不过,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估计就算你娘没有一身病,也要被你气出来,到时候你娘辛辛苦苦养出来这么个不孝子当着她的面说,女子不应该出去抛头露面,你娘不得气死?”
“所以还是如今这样不错,拖着一身的病,但是不被自己的儿子骂,能被自己儿子夸奖成是真正的贤妻良母,想来你母亲心里也是安慰的吧?”
沈盈娘这番话不可谓不讽刺,郭秀才一时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按理来说,他应该生气的,因为沈盈娘这话实在是太诛心了,可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因为在这一刻,他也有些动摇了。
试想一下,若自己母亲当初也像沈盈娘这样,出去做生意,抛头露面,不顾外人的眼光,但是却能换来不少财富,并且不会伤害到自己的身体,能够康健长寿的话。
自己……还会这样指着沈盈娘的鼻子骂吗?
沈盈娘看郭秀才开始深思,知道对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但是沈盈娘已经没有了耐心。
反正对于眼前这个郭秀才,她是完全看不上的,沈盈娘撇了撇嘴。
“算了,夏虫不可语冰,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不是同路人,你不愿意教我们黄家村的丫头认字儿,我还不愿意让你这样的狭隘之人教坏我们村里的苗苗。”
说完,沈盈娘甩袖就要离开。
郭秀才见状,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屋子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好像是碗被摔碎的声音。
郭秀才当即脸色大变,转身就进了屋,同时喊了一声:“娘,你没事吧!”
听见动静,沈盈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想了想,跟自己没什么关系,这个郭秀才都这么嫌弃她,而且还不想去教丫头们认字,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与她无关,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沈盈娘就准备和岳凌钧一起离开。
可就在这时,屋子里面传出了郭秀才惊恐的喊声。
“娘你没事吧!你不要吓唬儿子,娘!娘!”
屋子里面传出了郭秀才凄惨的喊声,那一声声的呼喊,到底还是让心软的沈盈娘停下了脚步。
她一咬牙,对着岳凌钧说道:“相公,咱们进去看看吧?”
岳凌钧其实一直冷眼旁观,如今听到沈盈娘的话,才答应跟着走一趟。
两人很快就推开屋子,迅速的进去了,就看见郭秀才趴在床边。
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村妇,面容憔悴不说,关键是瘦的跟排骨似的,此时身体偏着往床下吐着血。
没错,郭母吐血了。
沈盈娘皱了皱眉,上前推开郭秀才,让岳凌钧给郭母把脉,岳凌钧不懂医术,至少不懂太多,但是基本的把脉还是会的。
毕竟他们在边疆作战,有些时候,自己是需要通一些医礼的,把脉之后,岳凌钧脸色大变,直接说道。
“必须赶紧送医馆,不然的话,怕是没救了!”
听见这话,郭秀才当即慌了神,脸色惨白,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娘。
沈盈娘看他一副呆傻的样子,直接掌握了指挥权,对着岳凌钧说道。
“相公,把人抱上马车,咱们赶紧送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