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这是什么话啊?”
周奎一副无辜表情说道,朱慈烺也不理会他,而是冷哼一声。
“外公,你就不要瞒朕了,这些年,你通过神仙药的买卖,已经赚的是盆满钵满,家里的银子还不够花吗?”
“怎么就又盯上了,这个私铸币呢?”
“真以为,朕会看在母后的面子上,轻饶于你?”
“还是说,以为朕会因为你的几句狡辩,就将你释于法网之外了?”
“皇上……”
周奎这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稍微的有些严重。
朱慈烺似乎没那么好说话,现在就是要追究他这个问题的。
他硬着头皮道。
“陛下,臣实际上也没有在我大明朝私铸银元,这些银元,都是西班牙人,买神仙药时支付的,跟臣可无关,臣是冤枉啊。”
“而且,这些银元也是实打实,货真价实的银元。”
“绝没有掺半点假。”
“你倒是挺清楚的嘛。”
朱慈烺冷笑,周奎这是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的推到了西班牙人身上,推到了新西班牙王国身上啊。
对此,朱慈烺倒不甚在意,他冷笑着道。
“不过,你以为光靠着这些,就能够将朕给糊弄住吗?”
“据我大明朝的财政部估计,市面上私铸的银元数量,大概有三千万枚,这三千万枚的铸币税,就是三百万两。”
“朕让你即刻交出来违法所得。”
“而且,不是只交出来三百万,而是翻倍,六百万。”
“以示惩戒。”
“皇上……”
周奎脸色刹那间变了,经他的手,流入到大明朝的银元实际上也就是不到两千万枚,而且这还是这些年来,慢慢流入进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个银元的收益,也不是他周奎一个人拿的。
可现在好了,朱慈烺一口气,要罚他六百万。
这让他如此能接受。
“怎么,嫌少?”
朱慈烺冷哼一声,看向了周奎,后者一哆嗦,赶紧道。
“不不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哼。”
朱慈烺点了点头,然后道。
“那就六百万了,回头,朕会命人去收你的罚款的。”
“备好银子就是了。”
“皇上,这些银元跟朝廷铸的,无任何之区别,朝廷是如何发现的?”
周奎是不得不认罚了。
呃,不认罚不行。
朱慈烺这个外孙有多狠,周奎是清楚的,真要是不肯认罚,那只会罚的更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惩罚呢,在这样的情况下,老老实实的将罚款给缴纳了,实际上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让周奎有些不解的是。
朱慈烺是如何发现,这大批量的私铸银元的,他们的成色,明明跟朝廷的一样,工艺上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为了能够铸的,除了不是大明朝廷的铸币厂出产外,他们铸出来的银元,就是正儿八经的大明银元。
“这个嘛。”
朱慈烺呵呵一笑,看向了高宏图。
高宏图也解释了起来。
“嘉定伯在西班牙私铸的银元,含银量要比朝廷的高上一些。”
“以至于,显得朝廷铸造的银元,像是假的了。”
是啊,银元肯定是含银量越多,越受人欢迎的。
而且,民间有许多百姓,会毁铸银元——取银打造首饰。
在这样的情况下。
自然而然,就发现了有一类银元的含银量,要稍微的多上一些。
“这不应该啊。”
周奎有些懵,他个吝啬鬼,怎么可能会舍得往银元里面多加银子呢?
不克扣银子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美洲那边的铸币厂,完全就是按照跟大明朝这边,一模一样的配方进行铸造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配方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刘大用站出来了解释道。
他这个太监道出来了里面的真正原因。
“美洲的白银,成色可要比我大明朝的高上一些。”
“嘉定伯在美洲的铸币厂,产出来的银元,虽然配方与我大明朝的一样,但美洲的白银纯度要高上一些,所以,铸造出来成品,含银量却要稍多一些。”
“原来是这样?”
周奎哭笑不得,敢情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私铸银元的事,暴露开来的啊。
早知道如此,就该让铸币厂那边,多掺点杂质。
得知了答案的周奎,有些失魂落魄,朱慈烺则数落起来了这厮。
然后道。
“外公真是好能耐啊,竟然能够打通关节,在新西班牙王国,用西班牙人的白银,铸造银元,然后运回我大明朝。”
“陛下,这实际上算不得多大的能耐。”
周奎尴尬的说,又求饶道。
“不过陛下,臣铸造的银元,绝对没有三千万枚那么多,臣有账本,陛下可以看一下,臣私铸的银元,充其量只有两千万枚……”
“与朝廷所说的,三千万,少了一千万呢。”
“这个朕当然知道了。”
朱慈烺冷笑了一声,市面上私铸银元,又不是只有周奎在搞。
大明朝民间,一些想走邪路发财的手艺人,会悄悄的弄一些个模具,然后再生个炉子,去私铸银元。
某些家里地窖里藏了许多白银,又不甘心兑换成现银,贬值那么多的地主老财们,也会悄悄的雇佣匠人,在自家私铸银元。
外加那些个不法商人,还有欧美各国的奸商们,也都知道私银元利润颇大。
只不过周奎他们私铸的比较多,太显眼了,所以被盯上了罢了。
而朱慈烺也没心思,把大明朝的所有私铸银元给全部打掉。
因为无论是私铸的,还是官铸的。
都是一样的。
甚至私铸的成色还要上乘一些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
是不影响大明朝的货币价值的。
真正让朱慈烺重视的,是这里面的铸币税,周奎一口气缴纳六百万罚款,对于有神仙药这么一个来钱买卖的他而言,这笔数字虽然大,但也绝不是拿不出来。
朱慈烺只是罚了周奎区区六百万两,实际上是算不得严惩的。
同时呢,这些个私铸的假币,也让朱慈烺意识到了一个机会——这全世界都争着抢着,伪造大明朝的银元。
这里面,除了有利可图之外,大抵也是因为,大明朝的银元,真的有购买力,真的值得去铸啊。
代表着,大明朝的货币,为全世界所接受了。
虽然天下人接受的,是由贵重金属铸造而成,成色也颇佳的银元。
但朱慈烺知道,哪怕仅此而已,这也能够给大明朝,带来巨大的利润。
想到这,朱慈烺不由的犹豫道。
“或许,朝廷可以放开,对国外私铸银元的惩罚。”
“陛下的意思是?”
“放开对外国私铸银元,和银元流入的管制,这实际上对于我朝而言,只不过是损失一成铸币税而已。”
“但问题在于,这些外洋的白银,本身就不是我大明朝的!”
“朝廷想拿到这一成的铸币收益,又太难了。”
“与其这么着,倒不如,放开管制,让天下人都把白银,铸成我大明朝的银元。”
“届时,我大明朝的银元,便会取代诸国之货币,成为天下共用之货币。”
“仅此一项,其得益何止是些许铸币税啊?”
朱慈烺说道。
一旦银元这个大明朝的官方货币,为全世界所接受。
甭管这银元是谁铸的。
掌握了银元发行,同时呢,还能够在银元的基础上,发行银票,支票,提供承兑,贷款等业务的大明银行,也将因此,而产生巨利——毕竟,真做起买卖,不可能全拿现金啊。
要是拿现金去做生意,那多沉重啊?
多不方便?
届时,大明朝只需要一张薄薄的纸,便可以换来,大量的真金白银,这点实惠,不比铸币税来的多?
朱慈烺的一番话说完。
高宏图等人眼睛一亮。
嘉定伯周奎听罢,则眼睛骤然间一亮。
赶紧站出来说。
“陛下,既然如此,臣便没错了,臣是误打误撞,为朝廷做了好事,这六百万的罚款,理应也免了……”
“这是两码事。”
朱慈烺板着脸道。
只留下,周奎黯然神伤,为失去的六百万而痛苦着……
……
“收税,收税,这个朝廷越来越混蛋了。”
杨白劳正在骂娘。
时值秋季,美洲这边,隆武十三年的税,也要收了。
当那些个穿着黑衣的皂吏们,登门拜访,然后报上了今年的税款后,化名杨千里的杨白劳,是忍不住当着几个黑衣税吏,骂起了娘。
“杨老爹,您莫生气嘛……”
衙役明显是对杨白劳挺恭敬的,因为杨白劳就是附近的“地头蛇”兄弟多,面子广,而且似乎还是一位隐世的英雄,虽然老了,但在美洲,也算的上是“德高望重”是仅有的老头子了。
平时有什么场面事,还需要站出来,充当乡老,给地方官撑门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
几个衙役对杨白劳,实际上是不敢太苛待的。
他们也为杨白劳抱不平道。
“杨老爹,这也不怪我们弟兄,张总督定下来的税额,就是这些,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够催缴了。”
“您老人家要是不肯缴,弟兄们也没办法,回了衙门,也要吃板子,还要自己掏银子,把这些亏空给补上……”
几个衙役知道来硬的不行,表演起了苦肉计,杨白劳忍不住叹息道。
他这个人,现在是吃软不吃硬。
也知道,这些衙役们不好过,是叹息一声道。
“罢了,我去给你们取银元。”
杨白劳这边,才把一袋子积攒下来的银元,给当作税款缴上去,换了一张收条后。
另一边。
几个跟他相熟的弟兄们,也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交起了税。
这边,老移民们,被逼无奈,一个纳了至少几十块银元的税款。
新移民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这个收税,对老移民们的杀伤比较大,毕竟他们的土地多,哪怕是撂荒,也是要交税的。
但是对新移民而言,负担也不少。
新移民往往只有五十亩地。
五十亩地的产出,再加上一些杂项。
足够让一户人家,过上中产富裕的生活了。
虽然张煌言定下的税率并不高,但任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劳作的产出,拱手送与他人啊。
在这样的情况下。
新移民实际上,也是相当之不满。
当然了,大伙也只是发发牢骚,并没有说要造反的地步。
因为税款虽然是个负担,但华夏的老农民们,大概就是这样,只要不是要饿死的地步,大抵都是会造反的——实际上就是到了饿死的地步,真正造反的也是少数,剩下的都是安安饿死的。
就在这一片牢骚声中,张煌言完成了他进驻美洲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收税。
此刻,翻看着各府送过来的文书。
张煌言脸上挂着笑容。
“不错,不错,看来今年,完税过后,我大明朝在美洲,能收上来三百万的税款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这个税率是不是高了一些?”
几个属下闻言,顿时皱眉,朝张煌言说。
“美洲这边才多少人?竟然收了三百万?”
“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人身上就摊了二三块银元的税。”
“这了忒多了吧?”
“是啊。”
旁边的众人纷纷颔首。
“而且,按田额来收税。”
“可均得五百亩地的老移民们,哪能够种的过来五百亩地?”
“大部分的土地都是撂荒,放牧的,这按农田来收税,着实是有些不妥啊……”
“这正是本官想看到的。”
张煌言冷哼一声,道出来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一听,不由的一惊,诧异的看着张煌言,有些诧异于,其为何会这么想。
而张煌言也不含糊,他直接说道。
“美洲这边的田土虽然广袤,但在本官看来,也照样是有限的。”
“当初,朝廷均田时,给的有些大方了。”
“以至于,上好的良田,就这么的撂荒了。”
“没有人耕作。”
“实在是浪费啊。”
“您的意思是?”
众人脸色大变,心说,他们可算是摊上了坏人了啊。
这个张煌言不只要收税,竟然还要剥夺掉老移民的五百亩土地?
这也忒坏了吧?
哦不,不仅仅是坏,这事真要推行下去,那些个视土地为命根子的老移民们,恐怕是要造反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