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刘走了。”
“也不知道,新上任的那个张总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杨白劳老的厉害啊。
这倒也正常。
他年龄本来就不小了。
今年已经,五十三了。
搁在这年代,已经算老的了。
最重要的是,由于长期的奔波与劳累,还有在燕山时,留下的伤病损耗骨血,以及人生大起大落的打击。
咱们的杨白劳同志,才五十三岁,就已经老的厉害。
在后世,五十三离退休还早着呢。
但当下的杨白劳,却已经老的头发胡子都白了,活像是个老头子。
不过,虽然老了。
但杨白劳的身体素质,似乎还不错。
走起路来,也蛮有力的。
就在刚刚,杨白劳亲自送走了刘臣良。
没错,是他送的。
那个万民伞,就是杨白劳亲手给刘臣良给奉上的。
之所以会这样,则是因为。
送万民伞这事,得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来送,才显得合适。
但问题就来了。
美洲这边貌似没有什么老人啊——因为老人压根就没资格到美洲来。
大明朝,花那么大力气,移到美洲的是青壮年汉子,谁会送一个老夫子过来?
所以,这老人就真不好找了。
于是乎,五十多岁,长的也显老,跟个六十多的老头子似的杨白劳,就被发掘了出来,然后代表着美洲殖民地的百万黎民,给刘臣良送上了一个万民伞。
此刻,随着刘臣良乘坐着的帆船,渐渐的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港口送刘臣良离开的老移民们,开始逐渐的散去。
而与此同时。
杨白劳则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旁边的不见曹玺听罢,这个已经变成了中年大叔的家伙,则朝杨白劳道。
“老杨,张煌言那可是大清官,素来有清名,应该是不错的。”
“这名声可未必是真的……”
杨白劳眉头锁了锁后道。
他已经老了,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精神头,大不如前了。
而在美洲这的日子,过的一直很不错。
土地有,不缺吃喝,官府也不怎么收税。
这样的日子,杨白劳是真的害怕失去啊。
西班牙人肯定是夺不走他这样的好日子的。
杨白劳心知,他们不去抢西班牙的好日子,就已经是不错了。
但是,官府会不会祸害的自己,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这就是杨白劳的担忧。
他老了,折腾不动了,是真的不舍得刘臣良走。
因为刘臣良这个父母官,对别人而言,好不好,他杨白劳不知道,但对于他们这些老移民们而言,那却是真的好啊。
虽然这里面,也有一些小心思在。
为了利用他们这些,打过仗,见过血的老移民,来制衡那些个新移民。
但杨白劳依然觉得,刘臣良是个好人。
是个好官。
如今,他是真怕,大明朝给他派过来一个昏官,庸官,然后让他临了,又失去了当下,这种美好的生活……
杨白劳的担心,还真不是瞎担忧。
大明朝对美洲最高长官的更换,里面确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那就是,随着印度的平定。
朱慈烺对美洲,愈发的重视了。
战争的脚步,逐渐的靠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
美洲这边,自然要换一位,得力的官员过去。
这样的官员,必须要是清官,必须要是有能力的官员。
能够总揽全局,能够筹措军需粮草,而且知兵。
张煌言,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他这个总督,上任以来的第一件事,也不是整治民生,而是为了收税。
向大明朝廷,上缴美洲的财税。
同时呢,尽可能的动员起来,美洲的民力,物力,财力。
然后好投入到接下来的,征服整个美洲的战争中。
为满足朱慈烺的野心,而苦一苦美洲的大明移民们……
这种事,说大一点,是为子孙万代。
但是,这却是,影响到美洲这边的民生。
影响到,杨白劳还有曹玺等一众人的生活的……
“美洲这边一直不收农税,您突然间收起来这个,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清河县由于开发的最早,自然也就成了总督衙门的驻地。
当张煌言走马上任后。
召开的第一场会议上,他就提出来了,要在美洲,征收农税的事。
而他的话一出口,就引得了在场众人一阵不满。
因为美洲殖民地这边,从来都是不收农税的。
说起来也是可笑。
大明朝在美洲,虽然表面上是殖民地。
但却一直不怎么收税。
反而是一股脑的,往里面砸钱。
而且是大把大把的砸钱。
像是南洋,新洲,还有印度,那边的税,大明朝是一直收着的。
可唯独,较早开拓的美洲,却很少收税。
除了淘金时的抽成,还有早些年,管移民们收过皮毛外。
就再也没有收过,任何的税了。
农税更是从来没有收过。
如今,张煌言一上来,要收农税,这明显是让在场众人,有些不太满意。
甭看在场的众人都是当官的,但他们心,却不在朝廷这边,而是牵挂着自己的利益。
大明朝在美洲收农税,肯定不会只收小农的税。
他们这些,圈了许多地的人,也得收税吧?
到时候,他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啊。
所以,当张煌言提出收税后,顿时是满堂反对。
“这可不是老夫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眼见众人反对不停,张煌言倒也不惧,而是直接,祭出来了朱慈烺的这面大旗。
一时间,在场原本的嗡嗡声,顿时消失了不见。
朱慈烺这个大明天子,还是蛮管用的,哪怕是在美洲,也是管用的很。
“收税是必须的。”
张煌言郑重其是的道。
“朝廷虽然决定,加大对美洲的投入了。”
“但是,朝野间也有诸多不满。”
“美洲这边,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连总督都设了,上上下下,也已经突破了百万丁口,明年估计要突破两百万人。”
“可是税呢?”
“一直没怎么收,朝廷需要给新移民们发口粮。”
“结果,还需要花银子去买。”
“这如何能行?”
“必须得收税!”
“好节省下朝廷的开支。”
“总督说的是。”
旁边冯康无奈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也是官了,是一个县令,也有资格,参加今天的会议。
只见到他硬着头皮,朝张煌言问。
“不过,总督,咱们这个税,怎么收啊?”
“您要知道,美洲这边,西班牙人可不怎么收税……”
“咱们能跟西班牙人比吗?”
张煌言脸色一沉,然后质问道。
西班牙人当然不收税了。
不只不收税,还发各种各样的补贴。
但这是建立在,西班牙人拥有着那么多金银矿的情况下,大明朝可没办法,跟西班牙王国比福利,这是没法比的。
“如果咱们把西班牙人给赶走,把他们手上的金银矿给抢过来,那再怎么着,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现在,咱们不是赶不走西班牙人嘛?”
“而且,为了赶走西班牙人,那就得移过来更多的民,将来还估计要打仗呢。”
“不收税,这些花销,总不能够全让朝廷出吧?”
“朝廷不是夺下了银子,报上说,一年有五千万两的岁入呢……”
旁边有人说道。
张煌言板着脸。
“我大明朝多大,一年五千万两,算的了什么?”
“而且,为了夺下印度,朝廷落下了多少的亏空?”
“所以,这些钱根本不够用。”
“皇上的意思是,美洲这边,必须得自筹到一些经费!”
“咱们也不收多了,一亩地只收五分银子。”
“五百亩地,也就是二十五两。”
“五十亩地,也就是二两五钱。”
“这已经是轻徭薄赋了,就按这个标准来收。”
……
杨白劳的苦日子,真的要来了。
张煌言定下来了,一亩地五分银子的税额。
是真的不多。
毕竟,一年就收那么一回嘛。
但是呢,问题在于。
一亩地五分银子,五百亩地,那就是二十五两银子了。
这不是个小数目了。
二十五两啊。
三年的税,能买一个娇滴滴的日本老婆,或是女仆了。
两年的税,能买一个黑奴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杨白劳他们虽然有五百亩的土地。
但并不代表着,他们真的种了五百亩的土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五百亩地,那么大。
一个人怎么种的过来?
这就是一个农场,种植园规模的土地。
搁南洋那边,是需要有大量黑奴,或是白奴,才能够料理的过来的。
而在美洲,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移民家庭,能够种过来的。
五百亩地,只不过是吸引他们到来的诱饵罢了。
他们到来之后,是种不了五百亩地的。
充其量也就是种一百亩。
剩下的几百亩地,大概都是荒着,或者干脆,弄成草场,用来放羊牧马。
至于纯种地?
哪怕是广种薄收,不去于精耕细作,一个人壮劳力,在没有奴隶的情况下,靠着马耕,哪怕是拼死了干,也就是种个一百亩地。
而这还是,有力气的壮年人才能够种的过来的。
杨白劳的年龄大了,体力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这种起地来,靠他结识的那帮弟兄们帮忙,一年也就是种个七八十亩。
剩下的地,便圈起来,轮换着种的同时,还撒了草籽,搭了马棚,羊圈。
在里面养了马,养了羊——放羊牧马还是挺省力,只要草场大,甚至不用人看管,弄一个圈子,然后把畜生放进去散养就行了。
而且,清河县这边的气候,也挺不错的。
不会太冷。
不像是在蒙古草原上放牧,遇到雪灾,就血本无归,只需要注意一下防疫就可以了。
但这玩意的收益也小的很啊。
除了自用之外。
几百亩地,每年也就是带过来三四十两银子的产出——卖个几十头羊,或是一两匹马驹的收入。
而自己耕作的那几十亩地,带来的收入也不是太多。
顶多也就是四五十两而已。
换言之,五百亩地,杨白劳的总收入,一年大概也就是不超过一百两银子。
而淘金的收入,则可以忽略不计了。
因为旧金山的金矿,好淘的金子,已经被移民们给淘干净了,黄金当然还有,但不是那么好淘了。
而且杨白劳年龄大了,也不太好深入到山里面,去风餐露宿去淘金。
在这样的情况下。
一年总收入不超过一百两——大概也就是八十左右。
却要纳二十五两的农税。
这税负,可以说是相当的重了。
而且,这还是农税。
张煌言明显是很会当官僚的人。
他不只要收农税,工商税也会要收。
所以,以后杨白劳玩畜牧业,大概也是要交税的。
买卖牲畜,都是要交税。
这么一来二去,他杨白劳的日子,大概就又要过的紧紧巴巴的了……
当然了,日子肯定也能够过的下去——毕竟哪怕交税,一年也有四五十两的收入。
但是,突然间收入骤降这么多。
难免的是会引起人的不满的。
而这些不满的人,还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大明朝统治美洲的根基所在。
也就是,在美洲的老移民们。
美洲的人口,越来越多了,但真正向着朝廷的,就是这些,拿了五百亩田土的老移民。
因为他们获得的利益多,是真的拥护大明朝在美洲的统治。
如果把他们给得罪了。
那么,大明朝在美洲的民心,就不太稳固了!
这些问题,倒不会立马显露出来——因为朱慈烺这个隆武天子还活着,大明朝还如日中天。
张煌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做的,有什么问题——他之前主政的地方,都是这么收税的。
这倒也正常。
在大明朝,土地怎么可能会被闲着?
人多而地少,谁会把土地闲着不种啊?
所以按土地收税,是没问题的,而在新洲,南洋等地,又是种植园模式,靠黑奴,或白奴来了苦力。
所以也没有闲置的土地。
美洲这边就有些例外了。
一来,这里离黑奴产地太远,从非洲东海岸运黑奴过来,航程忒远了。
而从非洲西海岸?
大明朝在那又没什么势力。
而且,也没有什么欧洲商人,敢朝大明朝的美洲殖民地贩黑奴——风险太大,容易被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法办喽。
在这样的情况下。
美洲这边,是没有奴才可用的。
没有奴才,地又这么多,自然会种不过来了。
而张煌言很明显,也忽视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出了这么一个昏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