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九月。
当工部尚书张国维亲自北上到达黄泛区内,主持修河事宜的时候。
江南的老百姓,终于看出来了朱慈烺这个太子的本来面目了!
东南三省的老百姓,原本还觉得朱慈烺这个太子挺好呢。
因为朱慈烺一过来,就行了减租减息的善政,这一下子让东南百姓身上的负担骤然减轻了许多,虽然街面上多了许多跟他们江南人争饭的北人难民,还有一些凶神恶煞过来拿人北人官吏!
但是,朱慈烺祸害的都是东南士绅。
而且,他拿的人,也都是通虏卖国的汉奸。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五十万!
所以,朱慈烺逮这些人的时候,江南百姓无不是拍手称快!
可到了崇祯十八年九月的时候,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朱慈烺的本来面目!
看出来了朱慈烺这个太子的奸恶之相!
这不是,位于南直隶镇江府下辖的吕城镇里面,
眼下,不少百姓都已经看出来了大明朝的反动嘴脸,看清了他朱慈烺反动派面目!
只见到,六十来个吕城镇各村逮过来的穿得又破又烂,皮肤还黝黑的穷汉,被用绳索绑在了一块。
而吕城镇刚刚上任,隔壁应天府内举人陈应德,则身穿着大明朝的九品绿袍官服,头戴着乌纱官帽,别着英雄联盟的英雄铜质勋章,挎着一柄长长的汉剑,一副衣冠禽兽模样,打量着被拘到这的六十多人。
大明朝现在是太子大点夫!
要点民夫了!
而这活也就摊派到了东南三省,刚刚委派下来的乡长镇长手上了,成了他们上任以来,除了收税以外,最重要的一件活,如果干得好,那就是前途大大滴,要是干不好的话,那年底京察的时候,十有八九得定下等,连续两个下等,就要降品为吏了!
而陈应德明显是干得很好,上头交代下来的四十个民夫,他一口气逮过来了六十多个,超额完成了指标!
而如今,在吕城镇的镇公所外面,则聚了不少同样衣衫褴褛,一看就是穷苦百姓的人,在聚在这,手里攥着刚刚发下来的一两银子,眼巴巴地看着要被拘走到黄河迎着凶恶的流寇,鞑虏,去修河堤的自家丁壮。
吕城镇是个大镇,如今,镇上的那些个百姓,也同样面带着怜悯之色,打量着这些即将被逮到北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的乡亲!
大明朝真的是太坏了啊!
坏到极点!
这才让他们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竟然派下来政令,过来抓夫子了!
如今,不少百姓都在暗中指着镇公所的那灰墙大院子在骂娘——当初建这镇公所的时候,他们还觉得没什么,甚至还觉得以后报官容易了点,现在却一个个都明白了,这个镇公所,还有里面绿头苍蝇官,还有黑衣吏员捕快,都不是什么好货。
就是过来欺压他们的。
收他们的税,征他的夫子!
不过,虽然背地里遭了许多百姓的骂娘,但腰挎长剑的陈应德并不在意——他是当官的,哪会在意这些?
何况,在他看来,自己拘过来的这六十多个民夫,实在是为了他们好。
他们一个个地在村里穷得要死,一个个家里吃没吃,穿没穿,连块地也没有,将来不是饿死,就是苦捱拉扯着一家老小过着苦日子,捱到死。
自己给他们一个,管吃白面馍,吃大米白饭的活,只需要干两三个月,就能够在黄河边上,得五十亩北方旱地,而且还能分到些农具的活,他们不感激自己也就罢了。
怎么能骂自己的娘吗?
他这可是积德行善啊!
陈应德这么想,但被他逮过来的小老百姓杨白劳,就不这么想了。
杨白劳今年三十有七了,也算不上老——古代的平均寿命没有想象的那么低,之所以显得平均寿命低,是因为一大波幼年夭折的孩童,拉低了平均寿命,而只要能扛过幼年,成了人,那大抵活个四五十岁不成问题!
所以,杨白劳这么贫无立锥之地的小老百姓,就照样苟活着,而且他这么穷,竟然还娶上了媳妇,这可真是让人不可思议啊,因为像他这么穷的,大概是应该会绝后的。
但杨白劳竟然十分意外地没有绝后。
他在二十岁那年,娶了一个傻乎乎的媳妇,还生了一女一儿,大的叫喜儿,小的叫大春,不过大春明显有些傻乎乎,跟他妈一样,是个傻子。
而他那个傻子妈,也没活多久,在前几年就因为病死了,家里只剩下杨白劳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眼瞅着孩子都长大了,大闺女喜儿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好歹还是正常人,而大春虽然傻了点,但好歹力气大能干活。
正当杨白劳觉得自己已经快熬出头了,打算把闺女喜儿嫁出去,然后再多干几年,攒些银子,给儿子大春想办法娶个,或者买个媳妇,把这代给传下去的时候,他偏偏碰上了朱慈烺征夫子!
这下好了,像他这样又穷又苦的小老百姓,自然被陈应德给盯上了,于是乎,就成了六十多个民夫里面的一员,一想到自己离了家,家里就剩下了闺女,还有那个傻子儿子后,杨白劳就呜呜地哭个不停,他感觉自己的家是已经散了。..
自己怕是要死在北边的工地上。
而闺女大概能寻个人家嫁了,但儿子恐怕是要饿死的了。
想到这,他不由地回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家人,这一看,就见到他那个傻儿子大春,正瞅着他嘿嘿地傻笑着,而丑闺女喜儿,倒是懂事点,拉扯着弟弟就呜呜地抹着眼泪,盯着他看着。
他们跟那群过来送别的百姓一块,想追上来把人送到县里,可没等他们追出几步,就被那些拿着鸟铳,挎着柳叶刀衙役给挡了下来——可不能让他们跟着跑到了县里,要不然,那还不得让知县大人误会了?
以为陈镇长是强抓的夫子?
这陈应德可不是强抓的夫子,他是挨家挨户劝着杨白劳这种穷汉们签的契书,杨白劳说白了是“自愿”到河南修河堤的。
至于究竟是怎么个自愿法?
那懂得都懂……
当吕城县这边,在给朱慈烺凑着民夫的时候,朱慈烺则正在南京,见着从山西过来的一个来客。
“廷献,且坐,且坐……”
太子府内,朱慈烺指着一侧摆开的椅子,朝从太原经河南过来的方光琛道。
方光琛是在八月初十,奉吴三桂之命过来的,在河南渑池,与李定国所在的第六军搭上了线,然后被秘密送到了南京来的,此时,看着方光琛这个吴三桂麾下的重要谋士,朱慈烺是十分高兴的。
因为吴三桂是主动派遣使者过来,而且,派来的还是方光琛,足以见得,吴三桂现在已经摇摆不定了,说不定就能够背清归明。
虽然他现在不打算收吴三桂,但吴三桂能派人来,还是值得高兴的事。
方光琛小心翼翼地在朱慈烺身侧坐定,随即,他拱手道。
“殿下,廷献是奉平西伯之命,来觐见朝廷的,平西伯当初降清,实属于无奈,清虏两面夹攻,山海关岂能保全?平西伯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这些日子,平西伯在山西经营许久,甲械精良,如今有五万(多报了点)甲士可用,只要朝廷一声令下,便会反正归顺……”
“平西伯赤胆忠心,本宫自然晓得!”
朱慈烺点了点头,随即,朝身侧的黑明孝吩咐。
“一会且将平西伯的家眷悉数请来,与廷献一见!”
“是!”
黑明孝赶紧点头,而方光琛闻言,也是长出口气,他拱手道。
“殿下,平西伯此番派廷献过来,除了洽谈共击鞑虏的事情,还想接家眷归晋……”
“这个不急!”
朱慈烺摇了摇头,对于此,他还是蛮警惕的,只听他道。
“朝廷暂时,不会跟鞑虏开战,平西伯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奉朝廷保住山西之地,区区清虏,本宫自己便可以收拾了,无需他这几万甲士,他只消替本宫看好山西便是!”
“殿下,平西伯真的是一片忠心……”
闻言,方光琛脸色微变,他心知,朱慈烺还是不信任吴三桂。
“三桂的忠心,本宫还不晓得?”
朱慈烺呵呵一笑,他当然知道吴三桂有多“忠”了。
只听朱慈烺笑呵呵地道。
“三桂的爱妾陈圆圆,思念三桂已经久了,这么着吧,廷献将她带去山西,陪伴平西伯好了,另外,你回去后,告诉平西伯,朝廷将来,克复了北地后,本宫仍许他世镇山西!”
朱慈烺这肯定是扯淡,他怎么可能会把山西给吴三桂?
山西可不是云南这种偏僻地方。
就是一个云南也不行,康麻子舍不得云南,朱慈烺同样也舍不得!
而方光琛同样也很无奈,他也不信朱慈烺的许诺。
他有些想不明白,之前在山海关在的时候,朱慈烺那么重视关宁军,怎么到了如今,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吴三桂手上的这数万甲士?
要知道,就是大清国,大顺朝,都不敢轻视了吴三桂的这几万甲士啊。
方光琛不知道,不是朱慈烺不在意吴三桂这数万甲士了,而是因为,如今的天下局势下,吴三桂这数万甲士,已经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了,在清军入关前,吴三桂的这数万甲士,可以决定天下走向,可时至今日,他已经不够格了,御前亲军眼下,不缺这几万甲士。
而方光琛明显也不敢跟朱慈烺这边理论,他只好无奈道。
“殿下,既然如此,朝廷与平西伯那,也宜当时常通有书信使者联络吧?”
“这自当是要的!”
说到这,朱慈烺话锋一转。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平西伯在山西,应当不是太过于缺马吧?”
“这……”
方光琛先是一愣,随即,朱慈烺笑道。
“若是三桂可以给朝廷供给良马,那也不枉为忠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