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芙蓉醉,不过是在五花肉腌制的时候加入芙蓉酒,而后把猪肉片成薄片,摆成花的形状蒸食而已。
本朝居民食猪肉时,一般都是直接烹食,除了盐巴和一些常见的调味料,不会加入其他作料,因此做出来的菜肴一股腥臭味。
而以酒入食,能除腥臭的法子,是沈夭夭偶然发现的。
在蜀中时,她爹思念她娘,嗜酒如命。一次沈夭夭正在研制新菜,她爹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手里的酒壶正好砸在沈夭夭摆好造型的猪肉上。沈夭夭将错就错,配合着香料把猪肉蒸熟,谁料做出的味道竟别有洞天。
在此之前,本朝居民除腥除臭,靠的全是用热水烹煮的法子。这样煮出来的猪肉,虽能去除一部分腥味,但肉的口感却大不如前。
沈夭夭浅尝了一口那芙蓉醉,片刻后,她放下筷子,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的那抹嘲讽。
这么多年了,方成阳的厨艺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长进。
他只晓得菜谱上用芙蓉酒腌制猪肉的法子,却浑然不知用藤椒香叶等香料可以使猪肉的口感变得更滑腻,且芳香扑鼻。
只会照本宣科,不知变通,整日里不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厨艺水准,却想着打压比自己厉害的人和生意更好的酒楼。
当真是,小肚鸡肠,愚不可及。
爹爹当初就不该收留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沈夭夭的眼神蓦地变得深沉,而后,在小二充满期待的眼神中,她对他勾唇一笑。
沈夭夭缓缓地站起身来,在小二逐渐变得不解、震惊、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掀翻了一桌子的菜。
“哗啦”一声,一桌子菜肴摔落在地,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客官,你,你怎么……”小二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沈夭夭眯眼,语气忽然变得森然:“去告诉你们掌柜的,就说今天这桌子菜,我不满意,让他重做。”
“知,知道了。”
此刻沈夭夭眼底的寒意十分明显,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低气压,看向小二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个死人。
仿佛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沈夭夭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小二被吓得哆哆嗦嗦,得到沈夭夭的许可后,他跟上赶着投胎一样闷头往外跑,出门前还慌不择路地撞到了门框上。
小二不敢耽搁,连忙跑到后厨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方成阳。
方成阳老成的眸子一眯,缓缓问出了声:“那人真是这么说的?”
他的声音缓慢而沉重,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小厮们平日里没少被方成阳磋磨,心里怕极了他。他们知道自家老板骨子里是个什么德行,听到他这样问,小二当即就给他跪了下来:“老爷,那人就是这么说的。若不是他给了小人一锭金子当定金,小人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小二极力为自己开脱,还恭恭敬敬地把那块金子呈到了方成阳跟前。
方成阳眯眼看了他两眼,接过金子看了两眼,忽然一脚踹上了他肩膀:“滚!”
小二被踹,疼得额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可他却不敢乱叫,反而还给方成阳赔了个笑脸后才点头哈腰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你过去,今日我亲自做。”
方成阳把金子揣进怀里,把大厨赶到一边,亲自撸起袖子开始做菜。
沈夭夭所在的雅间早已有人收拾干净,片刻后,一盘盘如流水般的饭菜再度被端上了桌。
可这次,沈夭夭仍旧是只尝了一口就再次把一桌子的饭菜全部掀翻在地。
“给猪吃的,在汤里放些胡椒再端上来。”这是沈夭夭给出的最终评价。
当身上缠着布条的小二战战兢兢把消息带给方成阳时,方成阳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只阴沉着一张脸看了一眼小二后就再度挽起袖子开始做菜。
他按沈夭夭说的,在汤里放了些胡椒粉,做出来的味道果然更上一个档次。
方成阳浅尝一口,擦擦额头上的汗,这才放下木勺示意小二把菜呈过去。
不出所料,沈夭夭对这次的结果还是不满意。
自己的成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否定,方成阳的心里“蹭”的一下来了火气。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他跟沈青山学做菜时生出的那种无力感。
明明是一样的学,一样的食材,沈夭夭做出的菜的味道却总比他做的要好。
沈青山总是对他吹毛求疵,说他做出的菜这里不行那里不行,还总用沈夭夭做的饭菜拿来和他比较。
他一度以为沈青山是为了袒护女儿故意这样说的,可同样的食材,他尝过沈夭夭做的饭菜后,才明白沈青山说的都是对的。
香气,色泽,口感,他做的饭菜没有一处能及得上沈夭夭。
方成阳嫉恨之余,更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无论他怎样努力,他的厨艺就是及不上比他小了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片子。
如今自己的成名之作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挑刺,昔日被沈青山敲着脑袋责骂的情形再次浮现,方成阳有些怒火中烧。
他把围裙解下,重重地往地上一摔,冷声吩咐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亲自去看看那人是何来头。”
说完,方成阳沉着一张脸脚步匆匆地上楼。
他打开雅间的门,一穿着粗布灰衣的小哥背对着他坐在床边。那人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他手腕微转,手上的酒杯便也跟着浅浅转起了圈。
那人的身影给他的感觉个额外熟悉,方成阳眯着眼,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
坐在窗边的那人却忽然回过头来。
看到那人长相的那一刻,方成阳脸色剧变,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就想跑。
然而沈夭夭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开?
“咻”的一声,一道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方成阳瞬间觉得自己的小腿疼痛不已,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