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大人,那些灵官又开始弹劾您了。”
杜宇凑到邱平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
本来前些时间,因为邱平的嘴炮攻击,让那些灵官们消停了几天。
但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邱平又给他们整了个大活。
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拉了两千多号人,而且都是圣胎以上的水准,除开高端战力,这都抵得上好几州的神灵数量了。
原本漕运衙门就略显臃肿,这下子更是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得一塌糊涂。
御使灵官们终于找到开喷的点了。
你一下子整了这么多人,是打算做什么?造反么?
神道一向是禁绝神灵割据,避免如之前的神庭一般,各路大神占据一方,听调不听宣,几乎都成了一个个独立小王国。
如今邱平的漕运衙门,已经有这个趋势。
灵官们向明灵王建议,希望能够把漕运的这些神灵打散,分至各地方,使他们无法拧成一股,避免隐患。
甚至还有人建议,干脆分成三股。
一部分到幽冥,一部分到北地,一部分到星空。
如果还觉得不够散,再送一部分到四海。
反正神道到处缺人,这些妖族实力不弱,正好可以应急。
总之,这些灵官的意见就一个,觉不允许一个衙门膨胀到这个地步。
拆分,必须拆分!
“你说说,这些人真是可恶,就不能快快乐乐摸摸鱼嘛,非要来找我的麻烦。”
邱平表示非常惆怅。
我都没有惹谁,你们为什么总是来刁难我啊。
我凭本事招来的人,凭什么分到其他衙门。
杜宇在一旁面露难色,话不能这么说,咱们毕竟只是漕运衙门,一下子多这么多人,实在是浪费。
其实本质上也会对漕运的效率造成妨碍,最终的营收至少要划出一半用来支付这额外两千神灵的俸禄。
性价比着实不高。
就在杜宇想着如何再劝说的时候,却忽然听到
“他定然是来诉苦的,户房执掌赋税营收,此番一下子多了两千神灵,凌波肯定不干。”
杜宇小声与邱平说道。
“啊……就是那刺头啊。”
邱平想起来了,他最近一直都忙着整顿漕运的那些刺头,倒是忘了六房主事中也有一个刺头呢。
当初这凌波和那些同知一起不给自己面子,邱平一直都没机会处理他。
现在正好,一起整顿了吧。
“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儿,本河伯忙着呢。”
邱平准备晾那老小子一会儿,上次我唤伱你不来,现在你想见我,我也不见你。
咱也是有脾气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咱们一下子多了两千多号人,不能留着吃干饭。咱们要积极创造营收,扩大业务规模,抓准用户痛点,开辟新赛道,以效率为主要抓手,横向打通品类覆盖,注重感知颗粒度,推动市场下沉,发力打出一套组合拳……”
邱平目光深沉,看向远方,幽幽开口说道。
杜宇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该死,我竟然又听不懂河伯在说什么。
“之前我跟明灵王提议,想要与雷部联合,形成组建执法机构。”
“这个活我估计拿不到手,咱们漕运衙门毕竟跟雷部的权柄差得太远。但我觉得漕运这玩意儿,如果仅仅是辅助人类王朝运货,未免太浪费。”
“我觉得,咱们可以开辟冥河,白日运货,夜间运人……嗯,运死人。”
“你看咱们这漕运地图,连接九州中的六州之地,沿途的府县更是不计其数。如果将这几条大河也打通,就能将九州之地都囊括进来。
“届时再挖通一些小河,就能以之为动脉,真正延伸到个府县之处。”
“届时,所有阴魂皆可从漕运河流一直送入帝京,再由帝京统一送入幽冥,会极大增加运送阴魂的效率,避免阴魂损耗太重。”
邱平伸手浮现出漕运十三河的虚影,伸手指着说道。
他在手指点动之际,便以九州为棋盘,布了一个大局。
杜宇本来只是觉得邱平在开玩笑,但听到后面,竟然觉得此法竟大有可为。
之前人间的阴魂都是由各地府县连通阴司,需要耗费无数阴差。
但如果以漕运为通道,只要在主要的几个节点设置关卡,维护漕运运转,就能把天下的阴魂都运输到帝京,再统一运送到阴司。
而他不知道的是,邱平之所以这么考虑,其实还有一个因素。
因为之前他有一次穿越到雷部长阳君的桌子
知晓神道为了加强对人间的掌控,准备基于各地的【源脉】,推行【灵根】制度。
即:所有转世的阴魂,都要事先在他们的体内打入一道烙印。这道烙印会根据前世的福德高低来决定深浅。
烙印深者,则灵根优越,获取天地间灵粹的权限更高,自然就能汲取更多灵粹。
反之,则汲取的灵粹微薄。
阴魂收录是阴司的人在做,但打入【灵根】烙印的权柄却在地祇手中。
如果借助漕运把各地阴魂可以都汇聚到帝京,能够极大加强烙印效率。
“但……咱们在阴司没有关系,阴司是不会搭理我们的。而且我们还要说动明灵王,才有希望联合阴司达成此事。”
此法的影响太大,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中层神灵该考虑的事情。
“嘿嘿,巧了,我恰好在阴司有亿点点关系。”
邱平嘿嘿一笑,这不就体现出咱们这好人缘了嘛。
说句不好听的,咱在阴司的关系,可比在人间厚多了。
太始神得了我的【黄泉台】才成为幽冥府君,有了黄泉台内的七万神灵,才获得了足够的根基,于黄泉海立道。
还有,我那天戚斧,可是当年太始神的造化宝物。
就凭咱这关系,说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父子,那也不为过吧。
“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邱平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旋即消失原地,遁入虚空之中,向着幽冥的方向而去。
杜宇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有些茫然。
而他忽然想起,似乎户房主事凌波还在外头等着呢。
……
浩瀚黄泉海,无边无际,浑浊的浪头翻滚,仿佛内里蕴含着滚滚泥沙,席卷着要将一切的罪孽都淘洗干净。
无数的狰狞面孔在水上浮现,挣扎着要从中逃出。
但黄泉海犹如粘稠胶水,将他们无情拖入水底。
这黄泉中的杂质,便是千万年来,人心中的诸般负面力量沉淀。
在黄泉海的中央位置,一尊通天彻地的血肉巨人盘坐着,他的身体仿佛要顶起整个天地,那没有皮肤只有血肉、经络构成的庞大体型,看着令人无比震撼和心悸。
如果靠得近处,就能发现,在那巨人的身上有大量的孔洞。
这些孔洞错综复杂,连成一体,无数如常人大小,但在这巨人的身体内进进出出的身影四处飞舞,竟好似非常忙碌的模样。
“新一批的阴魂已经洗练完成,准备捕捞后烙印灵根,再送入六道轮回。”
以那巨人为中心,其实有无数的身影在上下起伏不定。
他们乘坐着大船,犹如渔夫一般,将细密的渔网抛入黄泉海,而后渔网收紧,将一条条面容沉静,身形半透明的身躯拖拽了上来。
这些阴魂,都是被黄泉水给洗练过的。
前世的诸般恩怨,已经尽数被消除,但下一辈子是做什么,却要看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功德。
在黄泉海上,悬浮着一条雾气传送走道,那些打捞上来的阴魂尽数被送入传送走道,而后在雾气之后,似乎有无数的眼神在暗处注视着。
一旦有也阴魂靠近,便有一只只手伸出一方大印,重重盖在这些阴魂脸上。
而后这些阴魂继续传送,一直进入到六道轮回之中,重新开启不同人生。
幽深的雾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密密麻麻的身影连成一条线,好似无休止的流水线仿佛要连到天边去。
那些官吏所盖之大印,共分三个档次,正好对应六道中的上三道。
至于为什么下三道没有烙印,不好意思,下三道是受苦的,没资格获得【灵根】烙印。
但没过多久,漫天的雾气忽然波动了一下,而后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我邱平,终于回来啦!”
邱平的身影在黄泉海上一闪,快速坠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阴司隔绝声音,恐怕这天地间都是他吱哇乱叫的大嗓门。
他的突然出现,引得整个黄泉海雾道中的神灵纷纷侧目,看向了他的位置。
四周黑雾滚滚,一部分狰狞的鬼兵持着兵备,就要冲出。
但很快,那庞大的血肉巨人身躯内传来一道讯息,这些鬼兵都平复了下来。
邱平身形再次一闪,便出现在了一大片微微蠕动着的陆地,整体赤红色,仿佛一块巨大的血肉。
事实上,这里是太始神也就是幽冥府君的脑袋。
“太始神在吗,我过来谈业务。”
邱平趴在陆地上,轻轻拍了拍,扯着嗓子喊道。
“太始……”
“别喊了,我在。”
庞大的血肉陆地上,忽而生出了眼睛、鼻子、嘴,施展相隔太远,邱平只能看到一直硕大的眼睛横亘在他面前睁开,犹如一方看不见底的深渊。
“太始神,是这样的,我深感咱们阴司阴魂的运转效率不高,我现在不正好司掌人间漕运,我想着是不是把漕河改造一下,接入阴司黄泉,如此人间阴魂皆从漕运进入阴司……”
邱平把自己的计划与太始神说了一遍,他的心中有些忐忑。
虽说他在外与人吹牛皮,说是与太始神交情深厚,但实际上二人只见过几次面,大部分时候还是因为利益牵扯。
“嗯,我同意了。”
“太始神,您听我解释……”
“啥?您同意了?”
邱平本来还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术,现在竟然都用不上了。
“你去跟明灵王约好时间,我从黄泉海牵引一道支流过去。其他的事情,你找血狱阎君。”太始神的瞳孔微微转动着,那幽深的瞳孔中,闪烁着令人心摄的光。
“啊……好……那个啥,我其实还想请您帮忙跟明灵王说一说这个事情,我的提议他不一定同意。”
邱平听到太始神这么爽快,一张脸却有些忸怩起来。
要说起来,他认识的大佬中,长阳君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父亲,把自己的道路安排得平稳妥当,但自己最终却没有走雷法的道路。
太始神则如邻居家的大叔,虽然大家不是太熟,但双方无论是交易还是交流,还是比较爽快的。
唯有明灵王,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上司,邱平看到明灵王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
他上次提议人间神道和雷部联合执法的事情,明灵王没有给直接回应。现在又多个跟阴司联合开漕运,他心中没底。
“你且去吧,明灵王会同意的。”
“如果他不同意,你再来找我。”
太始神的声音平缓地在邱平的耳边响彻。
“真的嘛?”
邱平有些迟疑,但一想到人家这么大一个大佬,说话一个吐沫一个钉,应该不会骗自己。
“那我先去找明灵王哦,等时间确定了我再过来。”
邱平磨磨蹭蹭地离开了太始神的头顶,而后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任何对地祇有益的事情,那老小子肯定会同意的。”
在他离去之后,血肉陆地上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而后慢慢陷入了血肉深处。
“天戚斧已经开锋,看来又要有灾劫……这小子比我强,应该不会落得我这副下场。”
悠悠的,仿佛有一道叹息响起。
整个黄泉海上,忽的下起了浑浊的雨,一些挣扎着要从水中爬出的阴魂,被这雨水一浇,便惨嚎着藏入水底。
许多阴司神灵纷纷抬头,今日幽冥府君的情绪变化怎地如此之大?
“明灵王!明灵王在家不?我有事要上奏!”
小泥鳅的身影刚刚从黄泉海消失,下一刻,在都城隍衙门门口,就传来了破锣似的大嗓门,听得人浑身刺挠,不少神吏纷纷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