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三兄弟性格迥异,老大稳重踏实,上完高中以后学徒做了会计,现在村委会任职。
老三则打小不爱学习,但好在比老二强些,吃苦耐劳,脑子活泛,手脚也利索,初中没毕业就敢出去闯荡。
一开始没本事没手艺,只能靠卖废品维持生计,哪知无心插柳柳成荫,还真让他闯出个路来,现在县里有个不小的废品回收站。
自结婚后,胡三一家便在抚向县定居下来。
“妈,我不想去补习班。”胡琳欣追着李月梅撒娇。
李月梅皱眉,呵斥道,“不行!你看看你的成绩能考上大学吗!难不成毕业进厂当操作工啊?”
又说,“见天儿的跟胡英学,你嘴上抹的啥?!拿纸给我擦掉!”
胡琳欣哼哼两声,倒是也乖乖听话,伸手过去抽了张纸。
“别给我动歪心思!不好好学,看我告诉你爸不!”李月梅越说越气,“整天就知道跟胡英比,你瞧你长得那个样,你比得上吗?!”
本意是想督促胡琳欣好好学习,可话越说越偏。
胡琳欣话里带着哭腔,嚷嚷说,“我就是比她丑怎么样!不止我比不上,我妈也比不上!人家有个城里的妈,我有吗?!”
“……”
胡琳欣心知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凑过去搂着她妈撒娇认错,“妈,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月梅也知道自己说脱了,缓着语气说,“你看看你姐,大学毕业在记账公司当会计,朝九晚五坐办公室多美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挣得还多。”
胡琳欣嘟囔,“最后还不是嫁给开黑出租的。”
李月梅,“所以啊欣欣,你得考上更好的大学,遇上更优秀的男孩子。你现在捯饬给谁看啊?倒不如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胡琳欣嘟囔,“我知道了妈。”
“乖,去上课吧。”
胡琳欣怯怯应了声,背起书包溜了。
随着关门声落下,屋里恢复安静。
李月梅扭身走去厨房,从玻璃橱柜里拿出一袋即溶咖啡,倒进她特意买来的咖啡杯里,再倒些热水,拿银色勺子搅拌着。
她端起杯子浅酌一口,五官挤到一处,还不如自己煮的白米粥好喝!翘着兰花指又喝了一口,挺胸抬头扭着屁股走出厨房,败坏的心情也被这优雅时刻冲淡了几分。
哼!城里来的又咋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张床上劈着腿挣钱呢!
李月梅走到客厅阳台,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着咖啡杯上的花纹,只觉这咖啡越喝越对味儿。
一月份报税期已过,办公室气氛活跃,大家都开始盼着过年放假。
中午,邓优拿着饭盒去热饭,同事李静跟上来,“要我说,她们都多余劝,谁不是这个阶段过来的?经历一遍就都明白了,婚后流的泪和汗,都是婚前脑子进的水。”
同事万梅的对象是山沟沟里出来的,她家里嫌人一穷二白不让来往了,万梅这几天都是肿着眼来上班的。
前世邓优生下福宝后公婆撂挑子走人了,母亲又怀着身孕,她没办法只能辞职回家全职带娃。
后来万梅过得好不好她不太清楚,她和李静也有十多年没联系了。真没想到人家如此通透,邓优简直对她刮目相看,“行啊你!大道理一套套的。”
李静哼笑,“以后学着点吧你。”
邓优把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李静说她,“你也不买个防辐射的衣服,整天对着电脑这些设备你心也真够大的。”
前世邓优为了省钱哪舍得买,倒是提醒她了。“一会儿吃饭我上网买一个。”
李静阴阳怪气,“呦不给你家老头省钱啦?”
是啊,省来省去都是给别人省的。
邓优,“不省了。”
李静,“这就对了,你看你现在成天穿的什么啊。”
邓优吃完午饭开始逛淘宝,五花八门的衣服样式挑得她眼累,也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身体年轻了十岁,可里子确实老了,二十多岁小姑娘穿得衣服她怕自己老黄瓜刷绿漆。
装嫩。
四点半,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五点下班,邓优接到胡玲电话,说邓庆国要跟她离婚。
邓优一听就乐了,下班直奔娘家。
老两口在沙发那一头一尾坐着,菜没买饭没做,都冷着脸不说话。
邓优问,“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胡玲挑了挑下巴,“问他!”
邓优看过去,淡淡地道,“爸,什么时候离啊?”
邓庆国气得站起来骂她,“就你挑唆你妈不要这孩子!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这房子也落不到你手上!”
邓优故意气他,“爸,现在人都讲究法律,你就算有个大儿子这房子也有我一半呢。”
邓庆国,“什么法律不法律!我们有族规它法律管得着吗!我没小子这房子就得给侄儿!”
邓优懒得跟他犟,“你到底什么时候去离婚?反正手续也不复杂,不行就明天吧,我请天假陪你们一起去。”
“……”邓庆国哆嗦着手,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一甩手回屋了。
邓优白眼一翻,吓唬谁呢。
胡玲看着自个儿闺女,“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邓优问,“哪变了?”
胡玲,“人嘛,还是那个人,可你这一身刺儿哪沾来的?”
邓优,“那是好是坏呢?”
胡玲打趣她,“甭管好坏,至少能替我出头了。”
邓优不知怎么眼睛一酸,为她妈,也为自己。
胡玲女士是很传统的女性,一辈子围着邓庆国转,任劳任怨。邓优心里看不上,觉得这是封建思想早该被现代社会淘汰。
坐月子期间福宝白天夜里的哭,有时候肚子胀气不舒服她需要抱一整夜。蒋东开出租起早贪黑,邓优担心他晚上睡不好,就让他一直睡在次卧。
那时候,她完全没有想过让蒋东参与进来,哪怕给福宝洗洗衣服换换尿布,家庭孩子她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日子久了,人家只会觉得赚钱养家很辛苦,带孩子很轻松。
终究,她还是走了胡玲的老路。
“妈,我饿了。”
“等着,一会儿就能吃了。”
邓优给蒋东发了条短信,说晚上在她妈这睡了。
既然早晚都要离,那就快刀斩乱麻赶紧离了吧。
邓优又开始犯愁,这婚怎么离呢?
转天去上班,邓优卡着时间打完卡,发现大家没在座位上,往里看,都围在万梅那了。
邓优坐下打开电脑,上午她得去趟税务局送报表,下午指不定就找不着人了。
没一会儿李静送来前方消息,“万梅爸妈拗不过她,同意了。”
邓优盯着电脑屏幕点头,“好事儿啊。”
李静半个屁股坐她桌上,“是福是祸就看她自个儿造化喽。”
邓优问,“你怎么还不定下来?”
李静反问,“我吃饱了撑的?”
邓优,“李静你思想觉悟有问题啊。”
李静,“上上班谈谈恋爱挺好,多自由。我还想不通你们为什么前赴后继非往火坑里跳呢。”
邓优笑说,“那不是都跳吗。”
李静,“秉着我吃亏你也得吃亏的原则?”
好像有点道理。
邓优整理好报表放进档案袋里,“不跟你说了,我去趟税务局。”
邓优打算去完税务局再去趟月嫂机构,价格合适的话就赶紧定下来,省得夜长梦多。
意外的是,她在税务局门口看见胡闹了。
他开着一辆白色大众轿车,从他车里副驾驶走下来一个女生,同他年龄相仿,长得很可爱。
齐肩发,穿着奶白色短款羽绒服配着小短裙小靴子,手里拿着资料袋,一看就是要去税务局办事。
同是财务人员,邓优跟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中年大妈邋遢版。
女生走进税务局,邓优和她错身而过下台阶。
胡闹去后备箱拿了瓶水,一身普通休闲打扮,腿挺长。
又高又帅,在人堆儿里蛮扎眼的。
邓优有点纠结要不要打招呼。这人看着挺有距离感的,之前那通电话又不太愉快...
胡闹单手拿着矿泉水坐回车里。
邓优放弃主动去搭话,索性当没看见,往另一边台阶走了。
胡二烧七以后,邓优拉着胡玲去医院,娘俩坐出租车上闲聊。
“你大舅他们要打你二舅房子的主意。”
邓优问,“为啥?那不还住着胡闹和胡英呢吗。”
胡玲,“说的是呢。不过这几天村里有很多闲言碎语,都传你二舅的死和胡闹有关。”
哈?邓优一脸问号。
前世大舅他们并没有争房子,二舅死后不久胡英就外出打工去了,那个家说是姓胡,但基本和他们胡家没什么关系了。
虽说这次二舅的死与前世有些细枝末节的区别,但她没想到会牵扯出胡闹。
邓优疑惑,“警察不是按意外处理了吗?他们传这些干什么?”
胡玲,“谁知道,闲得发慌,唯恐天下不乱。”
邓优猜测,“难不成我大舅他们想趁火打劫啊?”
毕竟前世没有这个谣言,也没有争房子一说,两者显然产生了蝴蝶效应。
胡玲点头,“不过也不怪你大舅他们,胡闹本来也不是咱胡家人。”
邓优问,“已经摊牌了?”
胡玲,“没有,烧七那天听他们商量来着,估计就是这么个方案。”
邓优没什么可说的,这也不是她能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