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红色布条

她朝他笑了笑,接过筷子,夹了一块,并没有递给自己而是先送到了他的嘴边,“你做了这么久,你先尝尝。”

玉京子怔了一下后笑了笑,也没推辞,将小小一块奶心糕含在了嘴里。

随后,兮和又夹了一块给自己,嚼了嚼夸赞道,“甜,真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上次你尝了幺娘做的奶心糕好吃,我后来专门去找她学的,我也没做过几次,刚刚在厨房做的时候生怕做的不好吃。”

兮和笑得酸涩,“怎么会不好吃呢?真得特别好吃。”

玉京子没有带兮和回盘蛇山殿,反而待在这逆沙村更让他舒服自在一些。

也更像……普通的夫妻一样。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阵咳嗽声。

他立刻穿衣起身跑过去,进了屋里时见兮和缩成一团躺在床上,极力压制自己的咳嗽和疼痛。

“姐姐!”

他想都没想替她压制身上的病痛,兮和赶紧握住他的手,无力地说道,“你不能再……再动用法力了,你……会死的。”

玉京子不顾阻拦,继续为她疗伤,“反正也不差这两天。”

“不……不行……”

兮和刚一醒来就从天宫赶下来,又被风雪摧残了一整天她的身体早已透支,尚未说清两句话就昏了过去。

玉京子替她疗完伤之后,一口血立即就吐了出来,他抬手抹去嘴上的残血,一挥手将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抹去。

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担心她的伤势夜里还会复发,就趴在床边守着她。

睡到深夜,兮和昏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噩梦,梦见玉京子为了救她被玄度一刀劈死了。

她很害怕,却无能为力,救不了他。

一眼睁开,她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男人,心里松了口气,庆幸好在这只是一场梦。

但又想到,她这口气能松到什么时候呢?

正沉思着,手边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兮和立即闭上眼睛装作熟睡,她清晰地听见到他闷声咳嗽,就连身体剧烈地颤抖她都能感受到,她甚至能够联想到他憋红的俊脸。

咳嗽一直不停,估计是他担心会吵醒她,转身飞出了屋内。

室内瞬间陷入一片安静,紧接着隔壁房间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咳了很久才渐渐停下。

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眼角划过两道长长的泪痕,她紧紧地捏着身上的被角。

这不是梦,她是真的无能为力。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仍旧是灰沉沉一片。

屋里点着灯,她睡不着撩了门帘出了门,正好撞见院子里的玉京子低声在与幺娘说些什么,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他朝幺娘摆了摆手,道,“就按我刚刚说的做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他转过身看到她时,他的脸色比昨日还要苍白,他笑着问道,“姐姐起来的这么早?”

她看着他,淡声道,“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你难得起来的比我还早。”

他嘻嘻一笑,回道,“睡不着就起来了。”

“我也睡不着。”她道。

而这个点除了他们已经有人家燃灯起来做饭了,兮和有些诧异,“这么冷的天村里的人竟然还起的这么早。”

“因为他们要去祈福。”玉京子解释道。

“祈福?”

他笑笑,说道,“不知姐姐昨日走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院子里都系有红色布条?”

她点点头,“我本来还想问你呢。”

“逆沙村的村民有一个近千年的习俗,每到一年中的三月中旬,每家每户都会早起,将前一晚系在院子里的红布条取下来写上心愿,再拿到一棵古树下系上去,以示祈福和祝愿。”

“原来是这样。”

兮和看着对面的那家女主人走出来扒开积雪,解下红布条后又回到屋中,她问道,“必须是昨晚系吗?”

“不是,大概就是这几天,不一定非要在昨天晚上,只要在中旬之前都来得及。”玉京子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挑起一边眉梢,问道,“姐姐也想系一个?”

她没有否认,他道,“这个好办,屋里就有红布,姐姐想系的话撕成红布条便可。”

兮和走回屋里,果真撕了红布,她转头问他,“你要吗?”

他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于是,兮和又撕了一条递到他手里,直到等到晚上才系在院子里。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两条被风吹动的红布条,问他,“那我们明日是不是也要起来的很早?”

“姐姐若是起不来,我们也可以晚一点再去。”

“不用。”

今夜的雪比昨晚小了很多,自从昨夜玉京子替她疗过一次伤之后,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至少没有再疼过了,反而玉京子却咳嗽不断。

她躺在床上,时不时便会听到他咳嗽气喘的声音,可是自己体弱又调动不了自己的法力,根本无法为他压制伤势,只能在煎熬中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气喘声。

又熬过一夜,她今日起的比昨日还要早。

隔壁屋直到鸡鸣时才没了声音,兮和不想惊扰他短暂的休息,悄无声息地走出帐外,将围栏上的雪扒掉后慢慢接下两个红布条。

她回道屋中,坐在桌子前想了一阵后,提笔在其中一个红布条上写下:愿玉京子有人爱,永生安,纵欢乐,无疾苦。

刚放下笔时,兮和便听到隔壁传来窸窣的声响,她收起自己的红布条走出房内,站在玉京子的房帘前轻声问道,“玉京子,我能进来吗?”

他撩开门帘,让她进了屋。

“姐姐,又没睡好吗?”

兮和将剩下的一个红布条递给他,“我一早起来就替你取下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他笑了笑,接过去攥在手里,“有劳姐姐了。”

他拿了后,两个人都没有动,兮和问道,“你怎么不写字啊?”

玉京子无奈地耸耸肩,幼稚地说道,“我可不想让姐姐知道我写什么。”

她顿时了悟,朝他笑了笑后自觉地出了门。

等他出来后,她问,“写好了?”

“嗯。”

“那那棵古树在哪?”

“我带你去。”

玉京子带了把红伞,替她撑在头上。

两人沉默地走在雪地里时,兮和突然问了一句,“女娲石能救你吗?”

玉京子皱了下眉,回道,“姐姐怎么会想到这?”

“因为我想起之前在水城时,璇黎跟我说过女娲石中有神力,而且暗地里确实有很多仙妖魔都在争抢女娲石,说不定真得能够救你。”兮和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但玉京子却不以为然,他直言道,“救不了。”

“你怎么知道?”见她回答的如此果断,心绪在一时之间跌宕起伏。

他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不忍打破,可还是实话实说,“若是能救我的话,就算我拼死也会争一争的。”

若是能活,他当然会争,他还没等到她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天,又怎么舍得离开?

“可是我记得你之前问过魔尊,他想要女娲石就是为了复活青汝神女,连早已死去的神女都能复活,为什么救不了你?”她问。

玉京子垂眸,沉吟片刻才缓缓道,“魔尊的鬼神之力除了能毁天灭地也有重塑万物的能力,但他如今已失去了鬼神之力,他只有借女娲石中的女娲神力才能恢复鬼神之力,复活神女,并不是女娲石能复活神女。”

听此,兮和失望地叹了口气。

就算女娲石能够救他,就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是玄度的对手,从他手里抢回女娲石的机会太渺茫了,即便真得抢回来了,那块女娲石的使命本在补天之用,关系整个三界,她又该如何取舍?

“只有借女娲石才能恢复魔尊的鬼神之力吗?”

他顿了顿,回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姐姐你若是想借魔尊之手救我的话可能想的太简单了,鬼神之力重塑万物是极其耗费心神和法力的,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走火入魔,重则暴毙身陨,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冒这个风险吗?”

“可在八万年前他亲手杀害了你的父母,那时你刚化形,他本就该愧对于你,为何不能救你?”

他低声笑了笑,无奈道,“姐姐,你还是想什么事情都太单纯了,没有什么因果缘由,更没有他愧对我就必须救我之说。”

玉京子看着她说道,“其实在盘蛇山的时候我就猜到他是魔尊了,可你知道为何我从未对他下过狠手吗?”

她摇摇头,对此确实难以理解。

若魔尊是她的杀亲仇敌,定不会整日与他称兄道弟,言笑宴宴,即便如此也会趁机下手为亲报仇。

“不是因为我惧怕他的实力,况且他没了鬼神之力,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也很难说。”他继续解释道,“自魔尊诞世以来,从不被三界认可,更多的人都是对他喊打喊杀,唯有青汝神女肯接纳他,与他整日为友相伴,而我母亲与神女是同门师友,关系甚好,在我的记忆中,我母亲生下我之后,魔尊与神女经常同来徽山与我父母喝酒对弈,他甚至还助我化形,与我父母也算半个好友。”

“直到后来,八千仙兵之死引发了神鬼之战,那时我刚化形不久,见到穿着盔甲的父亲母亲匆匆赶赴战场,没人注意到我偷偷跟了过去,我站在一棵树下看到魔尊一身黑紫战甲,手上拿着一把戾气十足的魔剑一剑穿过他们的身体,我恨他但我不得不承认,神鬼之战上他几次并不想伤害我的父母,本是好友一夜之间却成了敌人,战到最后终有一死,活下来的当然是最强的那一个。”

他抿了抿唇,眼色深沉,说道,“其实说到底我最恨的人是帝俊,他才是害死我父母的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