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顾茉宁又起了个大早,她今天跟许医生,约的是上午十点钟。
她起床收拾完后,便愣手愣脚的下了楼。
顾爸和顾妈还在睡觉,顾城和顾墨也是。
昨晚自己上楼洗完澡出来,还能隐隐听见楼下传来的动静。
也不知他们昨晚玩到了几点才睡。
她在玄关穿好鞋。
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便传来—
“你这一大清早的,上哪去啊?”
顾城哈欠连天的穿着家居服,端着水杯,盯着头鸡窝从厨房出来。
顾茉宁身子颤了下,手上动作微顿。
但也只一晃而过。
下一秒,便恢复了正常。
她之所以轻手轻脚跟做贼似的,无非就是怕爸妈发现后,把自己拉住问东问西。
那现在既然都已经被顾城发现了。
便也干脆不慌了,免得反而露出破绽。
顾茉宁转身看着他道:“我最近有些失眠,去找许医生拿点药。”
顾城闻言,眉头蹙了下,但转瞬即逝,很快,快到顾茉宁都没看见。
“那你多久回来啊?”他端着水杯喝了口问。
顾茉宁将门打开,迈出去。
扒在门边,想了想回答:“快的话,应该能赶上中午吃饭!”
顾城,“?”
他疑惑,“你不就是拿药吗?需要那么久?”
“……”顾茉宁一怔,被他问住。
这货,今早怎么这么多废话。
没被爸妈逮住,却被他这个程咬金给抓住了。
她心里抱怨着,但还是耐住性子,“我跟许医生约的是十点钟…”
“那你这么早出门干嘛?”
顾茉宁话还没说完,顾城就直接打断她。
“……”
这人难道真不是故意的吗?
自己以前去找许医生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这么多问题呀!
顾茉宁咬了下后槽牙。
“邱月快回国了,我顺便去给她挑个礼物。”
前半段话是真的,后半句…
是她胡诌的!
“哦~”他拖长尾音,漫不经心的应了声,端着手里的水杯折返回厨房,摆摆手,“小心开车,早去早回。”
顾茉宁望着他的背影,轻蹙了下眉。
这人应该信了吧?
她总感觉今天的顾城怪怪的…
算了,管他的呢!
顾城这种不按套路出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说不准,他就是突如其来的想展示一下自己为人哥哥,对妹妹的人为关怀呢!
于是—
顾茉宁乖巧的点了下头,“知道了。”
“啪嗒”
门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而关。
房间也在同一时间,归于安静。
顾茉宁走后,大概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顾城才重新端着水杯从厨房缓缓走出来。
他双眸微眯,眸色幽深,神情阴郁,脸上此刻已丝毫没有刚跟顾茉宁说话时的半分温和与嬉戏。
就连他身上穿着的那件纯黑色的睡衣颜色,都仿佛在此刻变得更深了些。
顾城单手插兜,视线幽幽的盯着紧闭的大门。
不知又过了多久。
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
—
顾茉宁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在她的前面,许医生还有一位已经预约了的患者,正在会诊。
她坐在外面的长廊上,玩了会手机,许医生的助理才叫到她。
一踏进诊疗室,顾茉宁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也仿佛像是瞬间得到了舒缓,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跟房间里的布置有关。
诊疗室是许医生的办公室,也是会诊室。
房间的空间很大,一进门的正对面,就是大落地窗。
一整面墙都是。
诊疗室在四楼,从这个高度往窗外望去,刚好能看大树的树顶。
楼下有一颗超级大的榕树,枝繁叶茂,四季长春,郁郁葱葱的,光是看着,心情就能莫名的变很好,也能慢慢安静下来。
特别是风徐徐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大自然的白噪音,能把再躁动不安的心,都安抚平静。
房间采光很好,室内的颜色基调看着也很舒服,整体是那种米白色的,里面加了点暖色调的家具
作为点缀。
正对门是许医生的办公区。
一张浅木色的办公桌上放着几本跟心理学相关的书籍,旁边有一台白色的电脑,电脑旁摆放着盆绿植,顾茉宁还记得,那是有年自己送给他的。
“居然还活着。”她小声地嘟囔了句。
看那绿植,似乎还长得不错,它的主人一定有用心在照顾它。
许医生的办公桌面很整洁,东西罗列的也十分整齐,能从桌面的物品摆放中看出主人还带着点强迫症,因为仔细看,就能发现桌上摆放的东西,都是有一定的规律可循的。
再来便是房间的左手靠窗边,那里放着一个奶茶色的沙发躺椅,躺椅旁边是一把同色系的单人椅,中间有个原型边几,那一块区域,是诊疗区,那也是顾茉宁最熟悉的地方,有段时间,她几乎每天有三四个小时都是在那上面度过的。
诊疗区的旁边,是会客区,一张大理石的小圆桌,圆桌周围摆了四张奶茶色的椅子,与治疗区用纱帘相隔,而在它的对面,则是木制的书柜和沙盘。
整个房间的氛围,给人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
许医生看到顾茉宁,便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来了,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嗯。”顾茉宁轻勾唇,点了点头,抬脚走到会客区坐下。
视线待坐下后,便就随着许医生的动作,移动。
许医生还是跟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一样。
他跟常规的心理师不同,他从不穿白大褂,因为他说,那样会给病人压力,会让他们产生紧张和拘束感。
所以,今天的他,也依旧是没穿白大褂的。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适中,他穿得也不多。
上半身是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条简单的黑色长裤,脚上则踩着双黑色马丁靴。
他的个子很高挑,这样的搭配,就显得他原本笔直的身形,更加修长了。
他微弓着背,在饮水器前接水。
下颚抵在毛衣的边缘,侧颜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头发用发蜡抓的柔顺服帖。
整个人看着既清爽、温柔,又知性、儒雅。
他纤长的手指握着纸杯的底部,款步走来。
许深将水杯放在顾茉宁面前。
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缓缓开口,“今天外面很冷吧!”
他的声音温润、柔和,好似还带着点安定人心的作用。
顾茉宁垂眸看了眼面前冒着热气的水杯。
摇了摇头,浅笑道:“还行…”
许深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问自己的情况,而是跟她扯了很多的题外话。
他确实跟她以前见的很多心理师都不一样。
别的心理师,虽然嘴上说着,想跟病人当朋友,但他们的目的性却太强,他们是抱着给你治病的心态,来和你聊天。
而不像许深,他就真的是单纯的来跟你聊天,当朋友的。
还记得当年,自己刚见到他的时候,那时的自己,状态非常差,用他后来跟自己形容的话来说,当时的她,跟一具会行走的尸体没什么区别,那时的自己,也着实将他狠狠地吓了一跳。新笔趣阁
许深是她看的第十二个心理医生。
在那之前,她看过的医生,几乎都是业内响当当的人物。
而那时的许深,才刚实习转正。
她是他的第一个病人,而他是她的最后一个心理师。
许深谈不上多专业,但他却是自己当年在看了那么多的心理医生后,唯一一个愿意相信的医生。
因为她刚见到他的时候,许深好像特别忙,他把自己安顿在他办公室,也就是现在这里。
他当时放了首轻音乐后,便就出去了。
顾茉宁那时等了他很久,直到她在那张躺椅上睡着了,都没等到他回来。
很神奇的是,那是在她来这之前,唯一一次没有药物的辅助下,睡得很沉,而且十分踏实。
她那一觉睡了很久,直至睡醒,许深才推门进来,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冲自己笑了笑,然后,倒了杯水给她。
顾茉宁没喝,战战兢兢的坐在椅子上,等他给自己‘治疗’。
可后面的发展,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许深并没有像别的心理师一样,跟自己面对面坐着,问自己很多问题,而是走到她面前,在她手心放了一把不知从哪来的糖果。
然后,抬手想揉她的头,但被顾茉宁躲开了。
他也没生气,依旧笑容满面的对自己说:“哥哥今天不能给你看病了,这个糖,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的,好吗?”
他声音温煦,却不像是在哄小孩子,反倒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跟她商量。
顾茉宁那时没说话,全程埋着脑袋,长长的头发,也遮住了她脸上全部的表情。
她从椅子上起身,将手中的糖果,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
第二天,她又来了。
许深还是很忙,他今天也给了顾茉宁道歉的赔礼,但却不是糖,而是一个苹果。
顾茉宁依旧跟第一天一样,没要,也什么都没说,往后的几天都是如此,许深每天给她的东西也都不同。
顾茉宁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他每天都不给自己看病,可自己第二天还是会去的原因是什么。
就这样持续了大概一周左右。
这天,许深给了她一把果冻。
她看着手里的东西。
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