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要停的雨晚上又下了场大的,大概是下痛快了,次日天终于放晴了。
乔雅南过来时人都显得有些喜气洋洋的,一张口就是好听话:“一定是因为太后您来了,这天都懂事了。”
“那我这本事可不小。”太后失笑,看她把带来的乔记吃食一样样摆好,又主动的装粥布筷,显然是记住了昨天的教训,今儿空着肚子来了。
“这红彤彤的就是晓春你带回京的那个辣子?”
吕晓春笑:“对,就是这个,这丫头别的事上多有主意不说,这做吃食一道那真是眨眨眼就是个主意,还都挺好吃,您尝尝。”
太后沾着一点剁辣椒尝了尝,点点头道:“挺下饭。”
乔雅南把另一个碗放到太后面前:“您尝尝这个泡菜,泡过的辣子不辣了,还有豇豆和刀豆,天气闷热,吃这个胃口会好些。”
太后喝了口茶水净口,夹了一段泡椒咬了一口,眼神亮了:“这个好,酸酸脆脆的爽口得很。”
“有放一点糖中和。”乔雅南放心了,昨日回来见太后精神有些萎靡,老人肠胃弱,又不好吃太多重口的,她便泡了这个。
太后果真是喜欢得很,配着这泡菜吃了两碗粥,这下连太后身边侍候的女侍看乔雅南都顺眼了,昨晚太后都没吃什么东西,她们正着急。
太后笑问:“这也是乔记卖的?”
乔雅南摇摇头:“没有,辣子大多被我做成剁辣椒了,留下了些自己炒菜吃,等下一茬收了看看要不要做。”
那就是特意为她做的了,太后笑,不怪吕晓春喜欢她,是惹人喜欢。
“今天天好,我想去桂花里瞧瞧你的村学。”
乔雅南知道这是避不开的一个地方,当时吕先生就为村学而来,还混里边去当了先生,回京城后和太后说起桂花里,便不可能不说村学。
若太后真如怀信说的那般要用贫民阶层,那必得兴办学堂,让大家都能念书,之后才能大浪淘沙,捡出有用的人来用。
她甚至为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做了种种心理预设,如果太后问起,她能说些什么,能做些什么。恒朝有女大人,并且女子书院已经在各个府城建了起来,只要多给些时间,朝中女大人的增加是必然,并非因为她的出现才存在,她只是试图让她们低下头来看到更多的人,也给低到尘埃里的人一点希望。
这两个晚上她想了许多。若无意外,她应该还能活三五十年,这几十年,她想日子能越过越好,环境能越来越好,国力能越来越强盛。她想看到四方来贺,八方来朝的盛世之景,她想普通人也能有尊严的活着,想姑娘家也识文断字,而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想她的儿女能生活在一个强大安稳的国度,不必经历战争。
她想告诉太后,让百姓启智,一定会让国家越来越好。
乔雅南轻轻按着跳得过急的心脏,她希望她的到来,至少是给人带来了希望的。
一路假寐的太后突然张开了眼睛:“闻到了桂花香,是不是快到了?”
都七月下旬,是该有桂花香了,乔雅南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马上就进村了。”
“就在这下吧。”
吕晓春敲了敲车厢,马车停下来,她率先下去,两人一个在上边送,一个在
待到下了车,乔雅南才发现后边跟了一辆骡车,她笑了笑:“强叔,送完货回来了?”
“买了点东西。”刘强摇摇头:“最近不用送货,新楔和寿乐的铺子都淹了,得清理几天才能开门,常信县这家最近生意也不行,兄弟们去河堤帮忙的时候顺便带一车就够了。”
乔雅南一愣:“县城都淹了?”
“对,据说有个县连衙门都淹了。”刘强看吕晓春一眼,从大人那里知道这是京城来的女大人,他们向来敬而远之,见姑娘没有其他话就赶着骡车先行进了村。
乔雅南摸了摸鼻子:“我最近都没管作坊的事,不知道这些。”
“看出来了。”太后牵着她的手挽住往村里走:“拿得起放得下,挺好,越是死死抓着不放的人越说明没本事,怕没了这摊就什么都没了,你是不怕的。”
没有完成原始积累的时候乔雅南也是怕的,可现在她是真不怕了,没了这摊再起一摊呗,再写一个话本子也行。
进了村,桂花的香味更浓郁了。
之前下了许久的雨,树枝上时不时还有水珠滴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飞鸟在树顶飞来飞去,更显生机勃勃。
太后慢悠悠的往前走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愧桂花里之名,真香。”
“等过了中秋,还能给村民带来一些收入。”
“你很擅长把身边的东西变成钱。”太后看着她:“桂花是,乔记的吃食也多是当季山里土里的东西,怎么就你想到了呢?”
乔雅南抿了抿唇:“老祖宗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道理都写在书里了,可惜他们吃了不识字的亏,若他们都识字,哪里还有我在这山中称霸王的机会。”
吕晓春抬头看她一眼,有点太着急了。
太后指着前边的屋子:“是这吧?听到读书声了。”
村学坐落在满山的桂花树之间,两个房子前后相连。后边矮小一些的给夫子们住,前边是六间教室,如今五间都坐满了人。
有的在教算术,有的在讲百家姓,有的在练字,有的在讲孝经,最靠里的那间人少些,在读诗经。
太后在每间屋子的外边都听了听,夫子们都讲得非常浅显易懂。
程礼看到他们意外极了,让孩子们自行诵读,他快步出来:“吕先生,您不是回去了吗?!”
“回家了一趟便又过来了。”吕晓春笑眯眯的道:“这学堂可大了不少。”
“对,小里长亏着谁都没亏着孩子。”程礼朝眼生的长者行礼。
太后虚扶了扶,看着他干净的眼神也觉得心喜,这是一个还没被功名利禄冲垮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