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修成何七

虽然应得爽快,可真到了何七家门外,乔修成仍是停下脚步给自己攒了攒劲才扬声道:“何叔,我是乔修成,来给您送午饭。”

“在外边嚷嚷什么,进来。”懒洋洋的声音仿佛刚睡醒,见着人了,乔修成确定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的人可能真的刚睡醒。

屋里光线不大好,乔修成踢到凳子踉跄着往前快走了两步,正好到了床边。

何七慢悠悠的坐起来,指着床榻旁的矮柜道:“放那。”

不用他说乔修成也知道了,他家的碗就在上边摆着,他把篮子里的拿出来放上去,又将空的放进篮子,没听到床上那人的动静,也不知此时是姐姐说的他愿意和自己说话,还是不愿意。

“给我弄碗水来。”

乔修成忙应了一声,去到灶屋一看,冷锅冷灶的,只有缸里还剩一半水。

看到有烧水壶,他走到门口道:“您要不先吃饭,我给您烧点开水凉着喝,我姐说水要烧开水了喝才能少生病。”

“别您啊您的,别扭。”何七挪到床边端碗吃起来。

没说不,也没说好,但是听着不像不同意,乔修成去把水壶装了半壶放三角架上,把柴堆好了,可按着自家放火折子的习惯找了一圈也没找着。

屋里的人仿佛隔着一堵墙也看得到,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别总低头找,也抬头看看。”

乔修成一抬头,在他目光所及的墙上缝隙里看到了火折子,他回了句:“找到了。”

把火烧上,乔修成左右打量了一下,和他预料的不一样,那人伤好几天了屋里却还算整齐,可见平时收拾得挺干净。

“听那小子说你今儿有喜事,心情如何?”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连这个火塘都不是家里那个,蹲着的乔修成不再压制心里的喜悦,从眉眼中尽情释放出来。

“比人生有四大喜事还让我开心。”

“那四大喜充其量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四小喜,在那之后你这辈子才刚刚开始。”

“不是,我这辈子是从现在开始。”

何七笑出声来:“小崽子,你可别才开始就结束了,那老子就要笑死了。”

乔修成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何七不以为意,一口一块红烧肉美得很,见实在翻不出肉来了才不情不愿的扒饭,这一口下去他就觉得天灵盖都掀了,吐了舍不得,忍着这辛辣吞下去,把碗举到眼皮子底下看那是个什么菜,吃着像肉啊?

“小子,你进来。”

乔修成往火里添了根柴走进屋。

“这是什么菜?嘶哈,这么冲。”

“只有我姐会做的菜,放了辣子。”乔修成忍着笑意道,不用走近,只看他那‘嘶哈’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何七想起来在医馆时那大夫问沈怀信的话,多半就是这玩意,这一会辛辣味没那么重了,回味起来反而挺有滋有味,他本就是肆意惯了的人,当即大口吃了起来,几口把剩下的饭吃光了。

“晚饭多放点这个菜。”

“不知道还有没有。”姐姐夹菜的时候乔修成没留意,老老实实道:“今日因为祭祖家里吃素,姐姐不会做这个肉菜。”

何七眉眼一挑,可因着还在‘嘶哈’看起来有点滑稽:“那小子跟你们一起吃素?”

“恩。”

“啧,司马昭之心。”

正好这会水开了,听着动静乔修成走开了没听到这句。他找了个碗出来洗了洗,提上水壶进屋倒好了放到矮柜上,水壶就放在矮柜旁边方便他拿。

何七半阖着双眼看他这番动作,又见他将碗收进篮子里,提着篮子准备离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怪不得那小子说乔家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受那庶子身份连累,信心不足显得弱气。

“喜欢打猎不?”

“打猎?”乔修成摇摇头:“没想过喜不喜欢。”

“那就回去想想,喜欢的话我教你,以后肉管够。”

乔修成不用回去想,当即想了想就摇头:“我不能去打猎。”

“这还分能不能的?”

“打猎有可能会受伤,我不能受伤。”乔修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的手要写字,明年二月我要去考秀才,将来我要去鹤望书院,我要出息了才能给姐姐挣诰命。而且,我要是受伤了姐姐会难过。”

何七说不出话来,这么小一个孩子说要挣诰命他非但不觉得好笑,还觉得挺有出息。自己这个年岁在想什么?在那点乏善可陈的过往里翻翻捡捡,什么拿得出手的都找不出来。

“做到了我就敬你是条汉子。”何七懒洋洋的声音又出来了:“你的手就写字去吧,以后你家的肉我包了。”

“不用……”

“明儿我要吃那个辣的肉。”

乔修成只得把话接住:“我和姐姐说。”

见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乔修成提着篮子离开,留了这么一阵,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到了姐姐说的推开一扇窗。

听着脚步声离开,何七睁开眼睛端起那碗热水喝了,热意直至心底,低头看着稍一弯腰就能提起的水壶他笑了,你家还真是有几个人。

沈怀信回来时已经半下午了,把东西全拿进屋,趁着洗手时灶屋没什么人低声道:“黄大夫仔细诊过脉了,说是病气入肺经,需得在天冷前养好,不然冬天怕是难过。”

这不是什么好话,乔雅南下意识就有些慌:“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之前都好好的。”

“看着好好的不一定就没问题,听黄大夫话里的意思他身上不舒服应该有段时日了。”沈怀信拧了脸帕洗了脸:“这些话没敢让大伯爷听着,回头得和二叔说一声。”

“对,得告诉二叔。”乔雅南摸着凳子坐下来,人有些出神,她的人生好像一直都在面对离别,次数多了就觉得没什么是自己承受不来的,可若能不面对这些谁又想呢?

沈怀信看她这样不知怎么安慰才好,放下脸帕说起旁的事:“黄大夫喜欢吃那个豆油皮,让我下次去多带点。”

“恩?我忘记和你说让你去刘记买些回来了。”

“买了,那一袋子都是。”

乔雅南顺着他指的看去,竟然是用米袋子装着的,还以为是米呢!

“对了。”沈怀信从怀里把荷包拿出来递给她:“之前剩的加上这次的十两全在里边,大伯爷那没让我出钱,他们把银子都兑换成铜钱了,明儿大概会分钱。”

“那事我就不管了,反正我们家那份已经拿到了。”

沈怀信听笑了,没错,‘我们家’的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