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确实是希望这事不要闹大,但绝不是说就要让你退让,逼着你去原谅她们。”
梅序看老哥哥一眼,见他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只得继续道:“我们商讨了几回,决定将乔双关进祠堂,至死方出,梅春玲远嫁,你觉得这样可不可行?”
沈怀信似笑非笑的将这话挡了下来:“无论如何惩戒她们都应该是两族之事,而非只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交待,不然哪一个没熬住岂不是都成了被我们逼死的?”
“是这个理,我们疏忽了。”梅序听懂了,点点头道:“俩祖孙私德败坏,为我们两个家族的名声着想也需严惩。老哥哥,那就这么定了?”
老族长这才接话:“我们桂花里还有不少待嫁的姑娘,不能影响了她们。”
“正是。”
乔雅南听着这对话肩膀塌了些许,没了火气支撑她只觉得累得很,但她也知道这个处置很重,对于女人来说,这也就比挂了白绫好那么一点。
“我有一个要求。”
几人都是心下一松,有要求就好,他们就怕她不提。
“暂时不要将我带回来买卖的事说出去。”乔雅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明明是别人千错万错,别到头来变成我借此要挟两族站到我这边严惩她们,等这风波过了吧。”
老族长点头应下:“是该如此,不能让你做尽了好还落人口舌。”
乔雅南站起身来福了一福:“失礼,奔波几日有些累了,改日再登门给长辈们赔罪。”
远不如平日里笑语晏晏的强硬态度让几人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也让他们看出来了大丫头性子并不那么软和好说话,老族长在心里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好歇着,别仓促做决定。”
乔雅南轻轻点了下头。
接到公公的眼神,二婶娘上前握住雅南的手道:“你要是因着那俩决定离开,那你把婶娘放哪了?她们还能把我们的情分抵消了?”
乔雅南此时还不知晓二婶娘在这事里帮了多大的忙,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我会认真想想。”
送走一行人,乔雅南在门槛上坐下来:“说说吧,仔细点。”
沈怀信半点不瞒着,将发现不对劲后自己做的事,以及后续都说得清清楚楚。
乔雅南静静的听着,不声不响,引得沈怀信心下也开始忐忑,平时乔姑娘心里什么打算他都看得清楚,所以每每总能及时配合她,可现在,他看不透了。
乔雅南点点头起身:“有点累,我先歇了。”
“乔姑娘!”沈怀信下意识的把人叫住,可对上她的视线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在心底里,他觉得自己做得没有任何问题。
乔雅南笑着长叹一口气:“惹事的人付出了代价,宗族禀公处理,二婶娘始终站在我这边,你们都没有受到伤害……好像一切都应该到此为止了,可我这里堵得慌。”
乔雅南捶了捶心口:“太没劲了。”
“我们可以离开。”
“我连离开的理由都没有。”乔雅南低头笑了笑:“于公,做错事的人受到惩罚了,他们完全没有包庇。于私,感情上他们对我也不亏,甚至称得上对我百般维护,我要是走了,又怎么对得起她们对我的维护?”
摇摇头,乔雅南转身进屋:“我先躺一晚缓缓。”
话虽这么说,可乔雅南又哪里睡得着,她后怕,只是想想这事她就心惊肉跳。
怀信是沈家大伯和鹤望书院精心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将来走的是青云路,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去为盛世添砖加瓦。他走在一条最正解的道路上,连沈家都没有给他安排红袖添香之人,要是因她之故毁在这里,她拿什么赔?
乔雅南翻过身去用被子捂住自己。
回想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其实早就有迹可循,明明出身不凡心智超群,却事事听她的安排行事,为她做这个做那个,把她的事都当成自己的事来解决,若非心仪做不到如此。只有这个年纪的少年才会有情饮水饱,不在意出身,不在意是不是门当户对,勇气大得敢对抗世俗的一切。
之前她还在想怀信是怎么说服他小舅的,现在她知道了,他根本就没瞒着,所以范世钦才会为了那么一百两银子的买卖亲自过来一趟,他就是来看自己的,来看看绊住了他外甥脚步的女人什么样儿,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知道大外甥和一个女人住一个屋檐下却什么都没做。
范世钦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强行将两人分开只会让外甥恨他,而被迫分开更会让外甥对她割舍不下,所以他放任了,总归这事最后吃亏的不是男人。
快把自己憋死的乔雅南躺平了用力呼吸,胸膛急促起伏,看着帐顶她想:要是这样的话,让她提醒怀信秋收后回京多半是成心的。
怎么会这样呢?乔雅南往回倒,想弄明白自己何时给了怀信那方面的暗示,她对姐弟恋不感兴趣,一直都把怀信当弟弟看待……
姐弟?不对!她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乔雅南坐起来抱住膝盖,额头一下一下磕在膝盖上。
她现在的身体年龄只有十六岁,不是心理年龄的二十四,在怀信看来他要大一岁,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平日里两人的相处,她就太不把人当外人了。
再想想怀信生长的环境,母亲早逝,父亲有等于没有,大伯虽将他当亲子看待,可他心底未尝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从心理上来说这样的孩子是最没有安全感的。而她这段时间一直长姐为母来着,甚至还几次把家交给他照顾,这样的相处……
乔雅南抱住被子翻来滚去,满心都是怎么办怎么办!这么珍贵的心意,拒绝的话肯定会伤害到怀信,接受的话也不可能,各方面都不可能,两人之间隔着的何止是桂花里到京城的距离,还有太多太多。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往左左不行,往右右不行,一晚上睡睡醒醒,各种念头跟着断断续续,直到次日天明仍旧没有头绪。
听着敲门声,乔雅南把头往沙子里一埋,反正他没多久就要回京了,继续这么处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