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晏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良久,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一个字,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他的腰身还是那样挺拔,步履还是那样从容,从后面看,丝毫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故作坚强,是他最后的坚强。
夏晚星一直听着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开门进去。
两人把孩子放在床上,都像虚脱一样,坐在床边大口喘息。
“妈呀,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真的好怕他一直追着我问下去。”龚悦拍着心口说道。
夏晚星没说话,贴身的衣服都汗湿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江时晏到底什么意思,信誓旦旦的是他,出尔反尔的也是他,为什么他却一副比谁都委屈的样子?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就算他真的委屈,真的迫不得已,那又能怎样?
何必再一趟一趟地跑来和她解释,好像很在意她的感受似的。
她真的不需要,她只希望他能放过她,放过孩子,并且遵守承诺放过幼儿园,从今往后再也不要来骚扰她。
两两相忘,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可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在辗转了半夜怎么都睡不着之后,她还是偷偷跑出去给沈挚打了个电话。
她想问问沈挚,江时晏有没有平安到家。
江时晏出车祸的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她真的很担心江时晏会出意外。
沈挚今天故意躲着江时晏,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幼儿园,听夏晚星这么问,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大傻子,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解释的最佳时机?
或者说,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如果他不能在事发的第一时间解释清楚,不如索性再等两天,等大家都冷静了再去。
这个时候去,不是找不痛快吗?
笨死他算了!
沈挚叹口气,问夏晚星:“他怎么跟你说的?”
“没怎么说。”夏晚星幽幽道,“他说他犯病了,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你觉得可能吗?”
“犯病了?”沈挚在那边叫了一声,“他刚出车祸那会儿,确实会出现幻觉,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记得,但也只是一两个月的事,很快就好了,现在都过去几年了,难道还会复发吗?”
夏晚星沉默下来。
本来她是一点都不信的,可沈挚这么一说,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原来江时晏那时候的情况那么严重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夏晚星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和沈挚商量道:“要不,你去看看他吧!”
“你不是恨他吗,怎么又担心他?”沈挚问。
“我没有担心他,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出意外。”夏晚星解释道。
“好吧!”沈挚说,“那如果他真的是出现了幻觉,你还愿意原谅他吗?”
夏晚星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说:“我可以原谅他,但也不会再见他,我觉得,我们还是做陌生人最好,这样大家都不会再受到伤害。”
“……”沈挚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沮丧地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回头给你发信息报平安。”
电话挂断,夏晚星一直等到沈挚发信息过来说江时晏已经平安到家,这才放心地睡去。
龚悦也没睡,听着她折腾来折腾去,替她难受的同时又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智者不入爱河,她这辈子都不要被爱情折磨。
男人什么的,哪凉快滚哪去,别来烦她!
……
第二天傍晚,夏晚星和龚悦准时到达约定的酒店和大佬会面。
夏晚星事先没有在意,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酒店就是江时晏之前住的酒店。
就是在这里,她提着园长买的礼物来找江时晏求情,被江时晏百般羞辱,后来发烧昏迷被江时晏送去了医院。
明明事情并没有过去多久,现在想想,却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她躲了他五年,兜兜转转又和他重逢,纠缠,争吵,互相伤害,一番你死我活之后,还是走到了尽头。
何苦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苦笑,感觉像做了一场死去活来的梦。
到了约定的房间,大佬竟然已经先到了。
一个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带了一个年轻的男助理,乐呵呵的没什么架子,是食物链顶端的人才有的气度和胸襟。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夏晚星当场愣住。
陆博明,全球著名的华人投资家,由他一手创立的博瑞资本,实力强大到令人发指,旗下大大小小子公司二十多个,业务范围涉及酒店,餐饮,影视,房地产等各个领域,不仅在国内,在国际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龚悦先前只说是个大佬,夏晚星根本没有细问,现在见到了本人,才意识到这个大佬实在太大了,大到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夏晚星从背后捏了龚悦一下,极小声地在她耳边嘀咕。
龚悦自己也傻了。
一开始对方联系她的时候,说是博瑞旗下一个负责影视投资的子公司的老大,她哪里会想到,这个老大是个真正的老大。
“怎么,吓到你们了?”陆博明笑呵呵地问道,声音沉稳有力,语调不高不低,温暖中自带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出乎意料。”夏晚星笑着向他伸出手,“陆总好,我是夏晚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夏晚星?”陆博明微微皱眉,看向龚悦,“不好意思,是不是弄错了,我要见的是时安导演。”
“没错,就是她。”龚悦连忙解释,“时安是她的艺名,夏晚星是她的真名,只是从没有对外公开过。”
“原来如此。”陆博明哈哈一笑,又看向夏晚星,“我是第一个知道你真名的人吗,这可真是太荣幸了。”
“不不不,是我的荣幸。”夏晚星谦虚道,“能得到陆总的赏识,我真的受宠若惊。”
“哈哈哈哈……”陆博明笑得爽朗,“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了,先坐下喝点水吧!”
大佬这样平易近人,夏晚星和龚悦放松了不少,跟随他到餐桌前落座。
等上菜的空档,大家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夏晚星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便直接问他要拍的什么类型的本子。
陆博明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其实我之所以一开始没和你们说明题材,是有点担心你们知道我的想法后会拒绝我,因为我要拍的,是一个寻亲的记录片。”
“寻亲?谁寻亲,您吗?”龚悦实在太过意外,当场问了出来。
“没错,就是我。”陆博明点了点头,神情变得沉重起来,“多年前,我因为种种原因,丢失了我最心爱的人,她还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想把她们母女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