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邱柏泽肯定的回答,秦慕修便好似漫不经心道,“那你的活儿应该不会轻。各地已经开始秋收,马上就会进入船运高.峰期,听说去年也是这个时期,出了好几桩因修检不利,而沉船或者撞船的惨剧。”
邱柏泽心一紧,“有这等事?”
“当然,我们前两月回老家省亲,就是坐的船,亲耳所闻。”
邱柏泽立即拱手正色道,“多谢秦兄提醒!明日我就给尚书谏言,组织各地排查船只安全隐患,如有过于老旧、存在隐患的船只,一并大力整改,必不使悲剧再发生。”
秦慕修笑笑,脸上带着一丝丝赞许。
邱柏泽都快.感动哭了,这还是自打跟他们走动以来,第一次看到秦慕修这么善意的笑容。
之前谁不是一看到他就摆张臭脸啊,整得他都快抑郁,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个大渣男了。
为了得到秦慕修更加明确的肯定,邱柏泽从秦府出去,都没回家,直奔工部,连夜熬油费火,写了十页纸的船只巡查治理方案。
写完也不吃早饭,就蹲在衙门门口守着,等到尚书一上衙,立即蹿出来,“大人,大人,你可算来了!”
尚书鲍钰是个已经六十二岁的老头,被他这么一蹿,吓得心跳如鼓。
看他眼底两片青乌却满脸兴奋的样子,没好气问道,“什么事?”
邱柏泽奉上自己写的方案书,“这是属下连夜写的船只巡治方案,大人请过目。”
鲍钰本想骂他冒失,打开方案看了两眼,到嘴边的话却咽了回去。
许是写得急,字迹颇显潦草,还有涂涂画画的地方,但是各条建议都十分有用,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这是你一夜就写出来的?”
邱柏泽挠挠头,“写得比较仓促,还请大人担待。大人若有意见,请一定要告诉我。”
鲍钰没说话,埋头继续看了半个时辰。
直到把最后一页都翻完了,才终于抬起头,“写得不错,不过有一点,工部人手有限,不可能都下放到河流江域亲自查看,我建议你,先以工部名义,把巡查任务用书面形式发放到各地有河流的衙门,再挑几个能胜任此事的,作为巡察使,或抽查,或巡查,如此,工部与各地合作,效率最高,效果最好。”
邱柏泽如醍醐灌顶,连连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呀!听尚书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鲍钰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道,“这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方案,就由你当领头巡察使,你即刻开启,务必办得漂亮周到,今年若能将翻船撞船频率降下来,年底绩效给你打到优,指不定皇上一高兴,明年就能把你提到正七品。”
邱柏泽喜出望外,他现在只是个副七品,在进士里官阶不算低,但凡事一加个副字,总是容易激起人的无限斗志来。
能升迁到正七品,自然再好不过。
“我一定会好好干!”
鲍钰见他谦虚都不谦虚一下,满脸野心的样子,倒觉得他很是坦诚,比那些嘴上说着不要不要,私底下却使各种小手段的属下强多了。.
半个月后,邱柏泽亲自到了每年水患发得最严重的池州府。
许是少年时已经流连过花丛,中进士以后,邱柏泽反而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了,家中妻子包括姬妾,没有一个带到京城的,也没再纳新的,平时伺候他的,是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妈子。
不再沉迷女色,反倒能专注于衙门里的事,也正是如此,在翰林院时,才能被主管看到,连晋文帝都知晓他精通数学。
这次他到了池州府,连行李都是让属下送到驿站的,风尘仆仆的,马不停蹄就赶到了长江边巡视。
江边已经停泊十来条货船客船,都是有问题被拦截下来的。
岸上滞留了几百号乘客,和被强行卸下来的货物挤在一起,人群怨声载道。
不知谁喊了一声,“巡察使大人来了!”
人们立刻朝邱柏泽看过来。
其中一小片人立刻冲过来,把邱柏泽团团围住。
“巡察使大人,我们都是有急事才斥巨资走水路的,现在船家跑路,我们的船费谁还给我们?”
原来这群人坐的那艘船,本就是艘报废船,极其老旧,早被禁运了,船家为了捞黑心钱,才铤而走险继续用着。
没想到今年查得这么严,被扣下来了。
心知船肯定保不住,衙门说不定还要拿人,就畏罪潜逃了。
船上的乘客少说有四五十人,每个人的船资少则五六两,多则二三十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不是办急事的,谁也不会舍得掏这么多钱。
邱柏泽看向一旁的当地官员,“怎么会让船家跑了?”
官员是个从四品知府,论官职比邱柏泽高了好几品。
但地方官哪里敢得罪京官,若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回皇上耳朵,乌纱帽保不保都是小事,脑袋保不保才是大事。
这知府立即解释道,“那船家精通水性,我们查船时,他从舱室跳水而逃,衙差大都不会水,实在无能为力。但我们已经在沿途口岸都分发了船家画像,除非他一口气扎在水里不上来了,假以时日,肯定能抓捕回来。”
邱柏泽点点头,“这种以身犯律之人,一定要抓到严惩,杀鸡儆猴。至于这些乘客,还请知府按批次分配给其他过往船只,务必将他们送到原本的目的地。”
知府点头应是,“这个巡察使放心好了,我们已经在安排了。马上就有一艘官船路过,我们会先安排十个乘客搭乘。”
这个安排没毛病,邱柏泽没再说什么,转头安抚那些滞留的乘客。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挤到他面前,炸咧咧道,“巡察使大人!巡察使大人!能给我们一家先安排一下吗?我们赶着到京城办急事儿的!”
邱柏泽只能道,“大家都是办急事的,烦请大娘听从指挥,本地知府肯定会把大家都安全送到。”
夫人不干了,往地上一坐,“我儿子从军边关,为国卖命,连定好的媳妇都没空娶,一年多没归家了,好不容易进京述职,我们想带着未来儿媳妇与他团聚团聚,都不能为我们先安排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