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袈裟上前面写了《辟邪剑谱》的由来以及当年林远图创立福威镖局的往事,之后便是辟邪剑法的正文了。
苏然目光左移,最先写着八个粗犷大字「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后面则是密密麻麻行文工整的蝇头小楷:十三总势莫轻视,气逼身体不少凝,势势在心想其意,腹内松静气腾然,命意源头在腰际,静中触动动独静,尾关中正须贯顶,意气君来骨肉连……后面则是具体的行功路线。
这段口诀半文不白,大意却不难懂,苏然从头看到尾,闭目回顾一遍,确认已经牢记于心,忽然又扫到前面「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字,只觉的这几个字莫名的十分不顺眼。
又仔细将袈裟翻看一遍,苏然才找到自己觉得别扭的原因,这袈裟上的字分为三部分,最后面记载具体功诀的蝇头小楷,写的工工整整、朴素端正,倒是符合林远图前身渡元禅师的身份。而中间引刀自宫这这八个字则写的龙飞凤舞,狂放恣肆,隐隐有股百无禁忌的邪气,两者竟不似同一人所写。再看前面记载往事那一部分,字迹则又是朴茂工稳、浑厚有力,却和最后一部分字迹有几分相似。
这样看来,中间八个字倒像是后来被另一人添上去的。
苏然回到佛堂,取出火折,仔细观瞧袈裟上的字迹,从字迹墨水褪色的痕迹判断,最前面记载往事的那一部分是最后写的,而最后面记载辟邪剑法功诀的那些蝇头小楷则是最早写上去的。「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字写到袈裟上的时间则是在两者中间。
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苏然玩味的笑了笑。又看了看手中袈裟,不知要如何处理,思量一下,辟邪剑法本就是当年渡元禅师从华山派岳肃、蔡子峰二人口中骗来,原本就不是林家之物,自己看看倒也并无不妥,但是也没必要将袈裟带走,还是将其放归原处吧。于是又爬上房梁,将袈裟重新塞进屋顶夹层之中,而后盖上隔板,清理所有痕迹之后,离开了林家老宅。
苏然拿到辟邪剑谱后,并未急着离开福州,而是就地寻了一处僻静所在,仔细研习起来。
他刚才看出袈裟上中间八个大字是后来写来写上去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心里却怦怦直跳,若这几个字是后来才写的,那最初林远图练剑之时,定是没有自宫的。
那就意味着,其实自己也可以练辟邪剑法!
辟邪剑法要在天地一阳初生,阳气最重之时开始行功,苏然寻到福州九仙山的一处偏僻山头,面朝东方盘膝坐下,待到天边第一缕曙光出现,便定心圆气,摒弃杂念依照辟邪剑法的行功路线运起内力。
内气自丹田而生,经右肾旋而下右足,由足后反上右胁下,至右手,过肩井循颈入耳至脑后下,左耳复过肩井下左手反左胁下腰由左肾下左足,循足上行复还丹田,如此便可气行全身。到这一步,苏然运功十分顺畅,只觉如同泡在温水之中,飘飘然欲飞升而去,却并未意识到回转丹田的内力少了些许。
第二轮运气开始,周身百骸却忽然同时产生内力向丹田涌去,丹田之中则仍然源源不断产生内力流向周身。两股内力相撞,速度陡然加快,只用了方才不到一半的时间,内力就第二次布满全身。此时苏然已再无飘飘欲仙之感,汗水渐渐渗出,似身处蒸笼之内。
第二轮运气刚刚结束,四肢和丹田之中又重新涌出内力,只是四肢内力渐渐多于丹田,而且速度竟再次提升,顷刻之间,苏然三世所见女子在他眼前一一闪过,***焚心,只觉口干舌燥,面色潮红,浑身燥热难忍,已是走火入魔之兆。
好在他练习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并未彻底放下心防,一感到异样便立刻强行中止运功。
运功既止,内气四泄,苏然衣衫臌胀,白雾缭绕,颅顶一缕雾气直上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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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高。
缓缓睁开双目,低头看看身上,苏然眼中侥幸之色一闪而过,此时已是冬季,临近年关,凌晨山巅寒气极重,但苏然此刻竟然已经浑身湿透,亏得他当机立断停止行功,若是再多延误一刻,几乎要脱水而死。
轻轻按了按身上几处要穴,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又运转衡山心法,周身经脉也无甚异常,苏然长出一口气,心道:这辟邪剑谱果然邪门。
回到福州城,找了一家客栈洗过澡换了衣服,苏然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仔细回想练功的经过。这辟邪剑谱里面的心法与寻常内功的行功方式截然不同。寻常内功以丹田为中枢,内力自丹田运至全身再复归丹田,而这剑谱中的心法则是将丹田内力随着运功散至四肢百骸,这样施展招式身法之时,便可省去运功的时间,也怪不得辟邪剑法快如鬼魅。
只是运功时,***上涌,燥热难忍,苏然思来想去,除了自宫练剑,也想不到其他解决办法。
这时再想起袈裟上的笔记和前面记载的林远图早年往事,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那三部分字迹确实并非同一时间所写,但也确实是一人手笔。林远图当年还是渡元禅师之时,从华山蔡、岳二人口中骗的葵花宝典精义,夜间记在随身袈裟之上,那时他记载的自然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错漏。此时上面并未提到自宫练剑的法门,想来原版葵花宝典另有练法,这也是蔡、岳二人为何练不成宝典上内力的缘故。
后来林远图下山练习之时,也出现了***焚身的情况,他武学修为极高,自然想得出自宫的方法,于是在娶妻生子,延续香火之后,便一咬牙割了那活儿。这时又再往袈裟上写了「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个字,此时他豁出一切,字迹上也就带了几分邪气。
待到晚年,林远图依仗辟邪剑法名动江湖,开创福威镖局偌大基业后,所思所想自然又有不同,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还有什么事看不开呢,所以他才能心态平和的在袈裟最前面将这些往事记录下来。又因为此功自残身体,他不愿子孙后代习练,又不忍绝学失传,于是藏于老宅佛堂之内,交代后世子孙不可轻易翻动。这就是苏然看到袈裟上面三段字迹、时间都有所不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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