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一片幽蓝,星星也逐渐散了,夜未央。
牧魏闲脸色苍白,眼睛无神的坐在床边,往日挺直的脊背此刻弯着,两手撑在膝盖,衣服上褶子都诉说着主人熬了一个大夜的行径。
老爷子一怔,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脏耳朵的话一样,猛的后退一步,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我是那样的人吗?!”老者反问,像是对自己人品遭到质疑感到十分愤怒。
牧魏闲定定看着他,略显无神的眼睛看起来冰冷而漠然。
难道不是吗?他心里反问,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难掩情绪。
四目相对,老爷子心头一跳,不由得有些结巴:“你……”
最终他重重一甩手:“我不管你怎么想,你马上给我振作起来!”
那模样,好像是凤十九是什么耽误他进步的妖妃一样。
为心底闪过的这个想法感觉到好笑,牧魏闲摇摇头,起身推开窗子,一瞬间有凉风灌进,吹乱有些凌乱的长发,也将他吹醒。
他抬头,幽蓝逐渐变得浅淡,星星正在消失,月光早已隐匿。
天要亮了。
左手覆盖在眼睛上,牧魏闲:“天要亮了。”
“这是新的一天。”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随着他视线往外看,不过他看的却是东方,那里已经有朝阳正在冒头。
老者眼神深沉而锐利:“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你,我魏家,就是那朝阳。”
而昏君,凤十九,已经该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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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无疑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天蓝的像是刚洗过。
纪宁玉却感觉心神不宁。
一夜未睡的精神本该十分疲惫,他却精神满满,一大早就催着兄长去找人。
纪大郎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跟牧魏央打听凤十九的消息,虽然觉得怪异,但看着弟弟可怜的模样,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知道。”牧魏央郁闷道,“我今早上没有看到嫂子,不知道我哥是不是还将人关着。”
“不过我哥今天出来吃的早饭,我嫂子估计也快被放出来了。”
纪宁玉相当敏锐:“你哥今天是跟你们一起吃的早饭?”
见后者点头,就立刻问道:“他有带饭回去吗?”
牧魏央迟疑,她没有太关注这个。
“还请牧小姐帮忙,去看看她好不好。”心里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纪宁玉恳求道。
牧魏央也挺担心凤十九的,点头应下。
纪宁玉站起来:“我们一起吧。”
牧魏央一愣,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了,这上心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纪宁玉从容不迫:“我找她有事,而且我们商定了今天去益州。”
去益州是不可能去益州的,她哥能愿意放人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心情感觉不太好,牧魏央领着他去后面的院子。
“领着一个外人强闯兄嫂的房间,这就是你的规矩?”站在门边的人一身白袍,神色平静,唯有一双眼睛,虽然带着疲惫,却十分锐利;太阳照的他几乎满身微光,如同神祇。
牧魏央没说话,她现在还沉浸在哥哥不是傻子的震惊里。
“我来看凤姑娘。”纪宁玉神色平静,目光却有些冷,看得出来相当不待见他。
“你应该叫她凤夫人。”平静地纠正他的说辞,牧魏闲道,“你来晚了,她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纪宁玉似乎丝毫不意外。
“昨晚。”牧魏闲并未阻拦。
“这么说来,昨晚上的动静竟然真的是她?”纪宁玉皱眉,昨夜一夜未睡,牧家动静不算小,他自然有所察觉,只是……下意识不觉得牧魏闲有这么好心。
“她去了哪里?”
牧魏闲并未回答,只是对他道:“如果没事,就请离开。”
“我问你,她去了哪里?”纪宁玉没有动,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写满了执拗。
“这好像与你无关。”见他这样,眸中闪过冷意,牧魏闲淡淡一笑,“她去哪里,应该不需要向你报备。”
“确实不需要。”纪宁玉直白道,“但我担忧有人借此对她不利。”
“纪宁玉。”牧魏央叫了一声,有些不赞同,强调道,“那是我嫂子。”
她哥怎么可能会做什么。
“现在应该不是了。”笃定他们不是平和将人放走,纪宁玉冷漠道,“你配不上她。”
这句话似乎戳到牧魏闲痛处,漂亮却疲惫的眼睛瞬间微微睁大,瞳孔骤缩。
一手抓住旁边门框,牧魏闲似乎嘲讽:“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
“我也配不上。”纪宁玉声音果决,深深看他一眼,眼神不屑,还带着自己未曾发现的嫉妒,“只是为她感觉不平而已。”
铺垫那么多,如此用心,这次想必是被狠狠伤到了。
“你永远不知道她曾为你做出什么选择。”
纪宁玉回去,将东西收拾好,对还坐在轮椅上的兄长道:“我要走了。”
纪大郎有些茫然:“走?你去哪里?要去找凤十九吗?可是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我回家。”纪宁玉道,“待在这个地方,让我觉得恶心。”
纪大郎瞬间噤声,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如此。”见他如此,纪宁玉背起包袱,道,“你与这里有缘,就在这里住着,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也有人照顾。
纪大郎再次欲言又止。
“有事找我。”纪宁玉没有多话,背上包袱就走了。
两个时辰后,烈日当头,他终于抵达县城,累的险些一头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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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还有些热,冰火两重天。
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她终于撑不住躺在地上,疲惫使她几乎立刻沉睡过去。
但是不行,很危险。
动了下腿,拉动伤口,明明该很痛,现在却没有多大感觉。
一身血衣的人先是慢慢爬动,而后慢慢爬了起来,手中短刀鲜血与泥土交织。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而后一匹黄色的马从深林中跑出,起初有些害怕,之后似乎觉察到什么,立刻跑过来。
昂叫一声,它停在凤十九旁边,嘴巴拱了拱险些晕过去的血人。
“是你啊。”满脸是血的人眯着眼睛看了看,下意识露出一个笑意来,“没想到你真走出来了。”
不久后,一匹黄色的马驮着满身猩红的人本着朝阳的方向而去。
那是县城的方向。
彼时黎明将起,天边泛起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