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未央

“他怎么了?”来人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袱,不过见她身上背了一个,便没做多余动作,只是眼里闪过什么,灯光照耀中眼睛一瞬明暗交杂。

“只是睡着了。”凤十九见到来人,并未有丝毫意外。

相反,这个人毫无动静,任由牧魏闲留着自己,那才值得警惕。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辈,突然保持沉默,不是代表他心软了,而是说明,他要来一个狠的,最好一击必中。

“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老者点点头,并不怎么意外,只是心里有些唏嘘。

几人快步出去,前头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匹黄色的马,精神奕奕的,看到凤十九,立刻亲昵的蹭过来。

凤十九摸了摸马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糖,任由黄马开心舔舐。翻身上马时,忽然对老爷子一笑:“好歹相识一场,不送一下我吗?”

见老爷子一脸惊讶,似乎不知怎么接话的样子,便道,“让小六送我吧。”

老爷子一时没有说话,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暗沉。

“我去。”一旁的小六见他犹豫,主动站出来,对凤十九道,“少夫人,您等我,我亲自送您。”

老爷子并未阻拦,只是对凤十九意味深长道:“他是与魏闲一起长大的,关系极好,如同兄长。”

“我知道。”凤十九翻身上马,笑了笑,“不然也不会让他送我。”

所以……是舍不得?

老爷子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很快,下人将马牵来,小六对老爷子与老三点点头,翻身上马,而后看了凤十九一眼。

凤十九已经率先策马离去:“走了。”

背影潇洒落拓,看不出一点儿不舍。

“保重。”老爷子郑重说了一句。

黑夜里,奔驰如流电,两人两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回去吧。”老爷子道。

老三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黑色道路,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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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仍未有人归来,原本无声寂静的气氛多了一丝焦灼。

“小六会没事的。”客厅里,三人对坐,老三突然开口。

坐在旁边的老爷子一言不发。

像是在说服自己,老三继续道:“小六机灵,知道该从哪里停下的。”

老爷子仍旧没有作答,但闭上了双目。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一旁,摇着扇子的姜伯道,“尤其担心自己人误杀,不如担心凤十九会不会出手狠辣。”

老三一怔:“你的意思是……”

姜伯道:“凤十九怕是已经看出端倪。”不然也不会刻意邀请小六随行。

什么送一程,凤十九又不是不认识路,她也不是这般矫情的人。

“你是说,她想拿小六做人质?”老三眼睛瞬间红了,他明白,固然小六重要,但若真被凤十九掳作人质,他……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凤十九知道的太多了,如今与他们又算是仇人,不除之,老爷子不会放心。

“这是最坏的发展。”姜伯道。

“那好的发展呢?”老三希冀地看着他,试图听他金口玉言,得到安慰。

“好的……”摇了摇扇子,想到那个连他也无法轻易下定义的女子,姜伯眼里闪过复杂之色,“便是……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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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牧家这庞然大物,凤十九速度却愈发加快,策马狂奔。

小六跟的有些艰难,忍不住喊道:“少夫人,你慢一些,不然我就只能看你背影了。”

凤十九放缓速度,等着他跟上:“看来你的马不太好。”

“不能跟少夫人的比,您的马可是少爷亲自挑选的良驹。”小六憨憨一笑。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下马,如何?”凤十九突然说道。

小六面色一变。

下一刻就知道不好,连忙扯出笑容:“这不好吧,你是主子,我是仆从,我怎么能骑您的马呢?”

“老爷子可是说了,你也算是他孙子。”所以不是仆从。

这话听着没错,可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呢。

小六干笑一声,刚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他下意识闭眼躲闪,下一刻却感觉身后一重,有人坐到自己身后。

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横刀劈晕了过去。

将小六丢到树下,凤十九抓紧了手下缰绳,月光下,她面容渡了一层月光,肤色莹白。

她对似乎有些懵逼的黄马道:“跑吧,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的。”

说罢,虚空一抽,黄马嘶鸣一声,奔腾而去。

而凤十九,则是扯紧了手中缰绳,御马而去,神情坚毅,一往无前。

她手里握着一柄短刀。

那是她以性命交托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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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牧神村出去到罗阳县的路,有三条。

一条在村东,一条在村最西,最后一条,是从牧家一直往南。

这三条路最终会交汇成一条大路,也就是说,实际上,通往罗阳县的路,只有一条——不算那些山野小路,即便她认识那些路,她座下这匹马,也跑不了。

而且山野更容易埋伏,她从不轻易堵一个人是否大意,这太侥幸心理。

在最后两条路融合的交叉口,有一座拱桥。

夜色里,凤十九借着月光而望,看到桥上一片空荡,安安静静。

好在,这桥不大,不长,只要给她一息到两息时间,就足够。

她笑了一下,忽然狠狠甩了马一鞭子,在马吃痛嘶鸣后,翻身到马的腹部,狠狠抱着马脖子,双腿盘住马身。

这个动作对人对马而言,都堪称折磨。

马蹄狂奔,会踢到她。

而身下多了重物,行走艰难。

马一度想罢工,却被一刀插在屁股上,一个哆嗦,飞速跑起来。

“放——”

吃痛中,凤十九听到一道合着风声的声音。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原本不太明朗,还有月光的夜色,瞬间如乌云罩顶。

几乎是刚过桥,马就瞬间被扎成刺猬,猝然倒下。

在倒下的瞬间,凤十九已经先一步爬出,往一旁的草丛里跌去,身上箭羽有的因此掉落,有的因此断裂,留下的铁头却因此扎的更深,陷进肉里。

随后,黑夜里,从桥下,旁边以及更远处的草丛里,乃至树上,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影。

等全部出来,匆匆一数,不少于半百之数。

这些人满身警惕,将此处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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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黑色散了,幽蓝渐起,夜未央。

小六披着一身露水起来,快速朝一处奔去。

牧家宅子里,有人脸颊苍白,双眼皆是血丝:“爷爷,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