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来人手里也拿着一个包袱,不过见她身上背了一个,便没做多余动作,只是眼里闪过什么,灯光照耀中眼睛一瞬明暗交杂。
“只是睡着了。”凤十九见到来人,并未有丝毫意外。
相反,这个人毫无动静,任由牧魏闲留着自己,那才值得警惕。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之辈,突然保持沉默,不是代表他心软了,而是说明,他要来一个狠的,最好一击必中。
“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老者点点头,并不怎么意外,只是心里有些唏嘘。
几人快步出去,前头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匹黄色的马,精神奕奕的,看到凤十九,立刻亲昵的蹭过来。
凤十九摸了摸马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糖,任由黄马开心舔舐。翻身上马时,忽然对老爷子一笑:“好歹相识一场,不送一下我吗?”
见老爷子一脸惊讶,似乎不知怎么接话的样子,便道,“让小六送我吧。”
老爷子一时没有说话,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暗沉。
“我去。”一旁的小六见他犹豫,主动站出来,对凤十九道,“少夫人,您等我,我亲自送您。”
老爷子并未阻拦,只是对凤十九意味深长道:“他是与魏闲一起长大的,关系极好,如同兄长。”
“我知道。”凤十九翻身上马,笑了笑,“不然也不会让他送我。”
所以……是舍不得?
老爷子一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很快,下人将马牵来,小六对老爷子与老三点点头,翻身上马,而后看了凤十九一眼。
凤十九已经率先策马离去:“走了。”
背影潇洒落拓,看不出一点儿不舍。
“保重。”老爷子郑重说了一句。
黑夜里,奔驰如流电,两人两马,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回去吧。”老爷子道。
老三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黑色道路,转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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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仍未有人归来,原本无声寂静的气氛多了一丝焦灼。
“小六会没事的。”客厅里,三人对坐,老三突然开口。
坐在旁边的老爷子一言不发。
像是在说服自己,老三继续道:“小六机灵,知道该从哪里停下的。”
老爷子仍旧没有作答,但闭上了双目。
“他担心的不是这个。”一旁,摇着扇子的姜伯道,“尤其担心自己人误杀,不如担心凤十九会不会出手狠辣。”
老三一怔:“你的意思是……”
姜伯道:“凤十九怕是已经看出端倪。”不然也不会刻意邀请小六随行。
什么送一程,凤十九又不是不认识路,她也不是这般矫情的人。
“你是说,她想拿小六做人质?”老三眼睛瞬间红了,他明白,固然小六重要,但若真被凤十九掳作人质,他……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凤十九知道的太多了,如今与他们又算是仇人,不除之,老爷子不会放心。
“这是最坏的发展。”姜伯道。
“那好的发展呢?”老三希冀地看着他,试图听他金口玉言,得到安慰。
“好的……”摇了摇扇子,想到那个连他也无法轻易下定义的女子,姜伯眼里闪过复杂之色,“便是……换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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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牧家这庞然大物,凤十九速度却愈发加快,策马狂奔。
小六跟的有些艰难,忍不住喊道:“少夫人,你慢一些,不然我就只能看你背影了。”
凤十九放缓速度,等着他跟上:“看来你的马不太好。”
“不能跟少夫人的比,您的马可是少爷亲自挑选的良驹。”小六憨憨一笑。
“既然如此,我们换一下马,如何?”凤十九突然说道。
小六面色一变。
下一刻就知道不好,连忙扯出笑容:“这不好吧,你是主子,我是仆从,我怎么能骑您的马呢?”
“老爷子可是说了,你也算是他孙子。”所以不是仆从。
这话听着没错,可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呢。
小六干笑一声,刚要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他下意识闭眼躲闪,下一刻却感觉身后一重,有人坐到自己身后。
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横刀劈晕了过去。
将小六丢到树下,凤十九抓紧了手下缰绳,月光下,她面容渡了一层月光,肤色莹白。
她对似乎有些懵逼的黄马道:“跑吧,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的。”
说罢,虚空一抽,黄马嘶鸣一声,奔腾而去。
而凤十九,则是扯紧了手中缰绳,御马而去,神情坚毅,一往无前。
她手里握着一柄短刀。
那是她以性命交托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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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牧神村出去到罗阳县的路,有三条。
一条在村东,一条在村最西,最后一条,是从牧家一直往南。
这三条路最终会交汇成一条大路,也就是说,实际上,通往罗阳县的路,只有一条——不算那些山野小路,即便她认识那些路,她座下这匹马,也跑不了。
而且山野更容易埋伏,她从不轻易堵一个人是否大意,这太侥幸心理。
在最后两条路融合的交叉口,有一座拱桥。
夜色里,凤十九借着月光而望,看到桥上一片空荡,安安静静。
好在,这桥不大,不长,只要给她一息到两息时间,就足够。
她笑了一下,忽然狠狠甩了马一鞭子,在马吃痛嘶鸣后,翻身到马的腹部,狠狠抱着马脖子,双腿盘住马身。
这个动作对人对马而言,都堪称折磨。
马蹄狂奔,会踢到她。
而身下多了重物,行走艰难。
马一度想罢工,却被一刀插在屁股上,一个哆嗦,飞速跑起来。
“放——”
吃痛中,凤十九听到一道合着风声的声音。
随后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原本不太明朗,还有月光的夜色,瞬间如乌云罩顶。
几乎是刚过桥,马就瞬间被扎成刺猬,猝然倒下。
在倒下的瞬间,凤十九已经先一步爬出,往一旁的草丛里跌去,身上箭羽有的因此掉落,有的因此断裂,留下的铁头却因此扎的更深,陷进肉里。
随后,黑夜里,从桥下,旁边以及更远处的草丛里,乃至树上,冒出一个又一个人影。
等全部出来,匆匆一数,不少于半百之数。
这些人满身警惕,将此处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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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黑色散了,幽蓝渐起,夜未央。
小六披着一身露水起来,快速朝一处奔去。
牧家宅子里,有人脸颊苍白,双眼皆是血丝:“爷爷,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