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十九听得忍不住笑,嘴角微挑,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菜价确实比粮价便宜,但你们确定我的莲藕也这么便宜吗?”
众人有些嗡动。
这会儿太阳早已经高高挂起,温度逐渐起来,牧家的大门便对着东方,凤十九就站在门口,相当于直面太阳,没一会儿就感觉有些热。
强行忍住拿手作扇的冲动,因为灼热,凤十九表情越发冷硬了:“要知道,我的莲藕不仅可以摆在集市卖,更可以卖进饭馆里,大批大批的卖,肯定是亏不了的。”
“我那些莲藕,便是不能卖上一百两银子,五十两总能有的,你们谁家的粮食能卖这么多钱?”
那么点粮食,质量还差,能卖上十两都是顶天了。
众人再次忍不住嗡动起来,有些不服气。
村长暗暗撇嘴,莲藕虽不似农家菜一样烂大街,但也没这么稀罕,还一百两银子,纯属做梦。
但他没有说,只是一脸愁苦的卖惨:“毕竟我们粮食还没长好,乡亲们的意思是,万一过几天长好了,那今年可就是大丰收了。”
凤十九冷眼瞧他。
丰收什么,丰收一地稻杆吗?
对上她的目光,村长丝毫不脸红:“这天时的事儿,那谁能说得清呢,万一……”
“那不如你们再等等?”凤十九便掀了掀眼皮子,不接他的话茬。
村长顿住。
他们可不敢再等了。
“东家是读书人,比我们有远见,东家既然决定要抢收,那我们自然听从……”村长没敢应声,万一再等下去,更亏了怎么办?
凤十九再次忍住以手作扇的冲动:“你也说了他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不下地,哪有你们懂种地,你们要是心中不甘愿,我觉得不如靠你们的想法来。”
看着他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再等等?”
不等回答便道:“没关系的,你们意愿如此,我们自不会阻拦,至于赌局,也会延后再结束。”
村长顿时急了,他们没有要延后啊!
村长几度伸手,要不是凤十九是女子,他一定过来抓住人了。
可凤十九不仅是女子,口风还非常紧,一点好处都不漏……
咬咬牙,见她果真一派强硬之色,心中顿生怨怼,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就让一步又怎么了?
往她身后张望道:“这个点儿,东家老爷也该醒了,凤丫头你去跟东家老爷说一声,我们想跟他谈。”
东家老爷一向仁慈又好说话,肯定不会像凤十九这般强硬的。
有事少夫人,无事凤丫头,可真够现实的。
心中暗哂,凤十九冷酷道:“别想了,老爷子说了,我现在是牧家长媳,牧家的事儿,由我做主。”
对村长似笑非笑道:“自然,你们的事儿,也由我做主。”
众人:“!!”
眼见众人要发怒,凤十九立刻抬手,示意众人噤声:“我也非无情之人,也亲自下过地,自然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今年不仅你们难,我们也难。”
见他们不服气,反问道:“你们租的是我家的地,租子只有那么点,便是丰收也没有太多,如今粮食歉收,你们难过,难道我们就会好过?”
众人觉得有理,毕竟今年地里庄稼确实不多……
凤十九:“何况,你们只是租户,只管种地的事儿,我们可还要交朝廷的赋税的,你觉得你们交上来那点租子,能够赋税吗?”
众人顿时安静。
虽然不知道赋税是多少,但她们直觉东家今年赚不了。
见他们老实,凤十九有些满意,语气略显柔和:“我们大家都有难处,自该互相体谅,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现在抢收,无论收上来多少粮食,我们的赌局就算是平局,二你们延后割稻子,收了多少稻子,我们根据寻常市价来判定赌局谁输谁赢,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一时都很安静,默默消化她的话。
村长略识过几个字,最先反应过来:“我们是佃户,自然要听东家的话的。”
后面牧魏央听的忍不住撇嘴,什么听话,还不是不想输赌局。
有他开头,后面人陆续跟上,都选择第一种。
话就这么说定了,然而众人一时还不走。
凤十九也没动,也没开口,就静静看着村长。
众人也看着村长,等他发话。
村长心中暗骂,却忍不住叹气,还没说话眼泪先掉下来:“东家也知道,今年老天爷要惩罚我们,粮食歉收,我瞧着一亩地能收上两袋谷子就算好的,又要往上交几成租子,乡亲们……怕是不好过啊!”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忍不住难过起来,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我家才难呢,地少偏人还多,我算了算,便是从今日起开始吃稀的,怕是也熬不过今年过冬……”
“我家稻子也不知道咋回事,一直不挂穗,看着长好了,可我摸着,里头空空荡荡的,一颗都没有……”
“求东家开恩……”
众人齐刷刷开始跪下,哭道:“求东家开恩啊!”
牧魏央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即瞪大眼睛,被情绪一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凤十九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冷硬样子,便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其实他们家地挺多的,便是不收这些租子,也不会损失太多……
凤十九将袖子扯回来,没有搭理她,只是上前将村长扶起来:“起来说话。”
村长不起。
凤十九:“你若不起,今年的租子我便不会少收一分。”
村长身体一僵,当即站了起来,太过快速,还有些反应不灵,差点倒下去,幸好凤十九手快,一把将人抓住,放墩子一样将人放正了。
村长:“……”
凤十九:“你是村长,此话我便跟你说,今年年景不好,大家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按情说,我该给你们少些租子。”
村长连连点头。
凤十九:“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我自然也不能眼见你们饿死,今年租子确实该减免,但减免多少,还是要看实际收成说话。”
“这样吧,我跟你们承诺,若是你们收成确实不太好,我便做主,今年免你们两成的租子,如何?”
村长刚要点头,忽然就有些迟疑。
两成,是不是太少了?
额头流落大滴大滴的汗水,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的,村长胡乱擦了擦,回头对上村民一张张焦急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