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之际,苏怀德合上双眼,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境。
可当他睁开眼,发现眼前的还是死气沉沉的病房,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语汐……怎么死的?”
“医生说,是在梦里窒息而死。”
得知原因,苏怀德通红的双眼带着怀疑。
苏浅看出他的疑虑,说道:“昨夜护士轮流值班,并没有人进过她的病房,你不用怀疑是别人下的手,在进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多处受伤,医生也说过,她有很严重的梦魇,很可能是在深夜伤口疼痛加剧时突发梦魇,才导致窒息死亡。”
苏怀德眼里的怀疑褪去,只剩下一片空洞。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都怪我……”
他望着白色天花板,发出一声长叹。
算计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妻子入狱,给予希望的女儿也没了,如今,他算是彻底没有指望了。
苏浅看着他心灰意冷的表情,接话道:“当然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自私贪婪,事情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你害了多少人,你心里有数吗?”
“浅浅,我知道,你还在因为你母亲的死怪我。”
也许是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苏怀德语气也变得无力起来。
提到母亲,苏浅的眼神都变了。
“你还有脸提我母亲?”
“是我对不起如沛……”
听到这句话,苏浅双眼变得通红。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于对当年的事说了句带着歉意的话。
只可惜,母亲听不到了。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欠我母亲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苏怀德猛眨了几下眼睛,眼角的泪却仍旧止不住的流。
只是这泪,不知道是为他自己而流,还是为陶如沛而流。
“如沛是个好女人,是我辜负了她。”
“事到如今,就别说这些假惺惺的话了,你但凡对我母亲有那么一丝真情,当初就不会在她住院时卖惨,连住院费都不肯掏一分!”
想到当初,她心底的恨意压制不住。
“如果母亲还活着,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你这种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苏怀德身体颤抖,泪水打湿了枕头。
以前他利益熏心,眼里只有钱,从没想过这世界上还有因果报应,更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会是这样。
“浅浅,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
苏浅对他的悔意不屑一顾。
“如果现在你没有躺在这,没有瘫痪,还是苏氏集团的董事长,我相信,你不会对我和母亲有半点愧疚感,所以,你的道歉毫无意义。”
苏怀德无言以对。
苏浅继续说道:“我来看你,也不是为了听你忏悔,而是来向你告个别,明天我就带着孩子回帝都了。”
“告别”两个字让他睁大了双眼:“你……你不管爸爸了?”
听到这个问句,苏浅觉得可笑。
“苏怀德,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你绑架了我的孩子,还差点害死了我的女儿,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她语气凌厉,让苏怀德感觉到了害怕:“浅浅,不管怎样,我是你的爸爸……”
“爸爸?”
苏浅质问道:“扪心自问,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当初你对我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我都选择原谅你,留你在家里打算给你养老,没想到你竟然不知悔改,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孩子身上,苏怀德,你根本不配做一位父亲!”
说到这儿,她重重的呼了口气。
“明天我就带孩子走了,并且,再也不会来这里,你自求多福吧!”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苏怀德喊住:“浅浅……”
他使劲翻动身子,却因为瘫痪而受限,一头栽到了地板上。
苏浅冷冷的看着。
哪怕他头破血流,她也没了上前搀扶的想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还是别浪费口舌了,你当初怎么对我母亲,现在我就怎么对你,至于未来你会怎么样,与我无关。”
留下这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苏怀德趴在地上,挣扎好几下,却连起身都无法做到。
他无助落泪,眼里带着深深的悔恨,也想起了陶如沛的好。
曾经他们之间的点滴,也在脑海中浮现。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穷小子,工作屡屡碰壁,可他心比天高,觉得自己终有一日能飞黄腾达,只不过现实太残酷,只能在底层苟活。
直到遇到陶如沛,她温柔大方,家境富裕,在他最失落的时候给他鼓励和陪伴,并毫不嫌弃的嫁给了他,带他走进了一个从前都不敢想的阶层。
那时候的他,是骄傲且幸福的。
如果当初安于现状,和她好好的在一起,他会是个人人羡慕的男人。
可人生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如今再回想,也只剩无尽的悔恨。
……
苏浅一个人在走廊里走着。
看到苏怀德的惨状,她有一种为母亲不平的快感,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无论他现在多么悲惨,也根本换不回母亲了。
她心里闷闷的,堵得难受。
不是因为苏怀德,而是因为母亲。
想到这些,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不觉来到晨曦的病房门口,她都没有发现。
“晨曦宝贝,故事已经讲完了,医生交代了你得多休息,赶紧躺下睡觉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苏晨煜放下书本,坐在床边看着妹妹,督促着妹妹睡觉。
苏晨曦乖乖躺着。
闭眼之前,她动了动嘴唇:“爹地……”
她虽然愿意开口说话,但语言有限,每次都是很简洁的两个字。
苏晨煜拍着她的肚子,说道:“妈咪都说了,今天一定会带爹地来看你的,你就放心睡觉吧,等你睡醒了,妈咪就带着爹地过来了。”
苏晨曦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听着儿子的话,苏浅驻足在门口,这才从回忆里醒过神。
她差点都忘记了,今天答应带他过来的。
可从山顶回到医院开始,她就没再见过他。
如今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她不禁想到自己那番过分的话。
早就想向他解释的,只是一直没等到他。
于是,她来到无人的角落,拨通了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