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活的地方与家里并不远,一两公里、两三公里的距离,肖坤每天中午都要回来一趟。
他干活特别努力,就是为了中午在家的时间久一些,给奚容做做饭、两个人亲密时间久些。
今天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就有些不寻常。
院门是掩住的,但是被推开了。
肖坤知道奚容一般不出院子,他们院子里打理得干干净净,也很宽大,很好散步和玩耍,他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好看的花花草草,很多是从山里挖回来的,奚容审美很好,他站在屋檐下指挥肖坤怎么种树种花,不到一年就长得壮实,那花草都是错落有致特别漂亮,院子里也平整干净,外边还做了个小凉亭秋千,两个人都能坐在上面。
奚容写东西写累了就在秋千上晃晃,很少出去。
因此看到院子的门的时候肖坤眼眸就动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不寻常。
进去的时候发现正屋的大门是开的,肖坤每日回来先生去洗个澡再去见奚容的,这一次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几乎是飞奔跑了了过去。
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桌子前,根本不见奚容的身影。
他再往前一步,完全看到了!
他美丽的小妻子、他心爱的容容被那野男人抓住手腕举过头顶,奚容被迫坐在了桌子上,那男人用腿顶住他,奚容一点是不能走。
袖子被撩了起来,衣服上的扣子都被扯开了,露出了那修长天鹅般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再过一分他半边肩膀都要露出来,头发有些凌乱,鼻头、耳朵和脸颊都是红红的,漂亮的眼睛里是水汪汪的眼泪。
他正在哭。
这一刻肖坤的眼睛几乎充血,他像是疯了似的拿起弯刀就朝那男人砍去——
他心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想把这男人弄死,然后紧紧抱着奚容哄。
杨克多年来的格斗技能一直在提升,对于危险的直觉相当的准,那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反应,直接抱着奚容躲开了。
奚容这才看见是肖坤回来了,他见肖坤拿着刀红着眼睛来砍人,连忙大喊:“肖坤,不要!”
杨克要是死在这里,他们俩一辈子都完了。
奚容的声音就像一道清醒剂,肖坤里面就醒悟了,那把弯刀“嘭”地一身掉在了地上,而后红着眼睛喊道:“容容,你有没有事?”
他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发颤,一边说一边去把奚容拉过来。
杨克冷冷的盯着他。
这个男人就是肖坤?
他上下打量了这男人一眼,长得相当粗鲁,皮肤黝黑浑身是汗臭味,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一点也不修边幅。
手上的茧子很多,像奚容这样细嫩的皮肤,被这男人轻轻一碰就会有红痕。
就是这个男人昨天夜里把奚容弄成这样的吗?
浑身都是吻痕,不知道是多么的激烈。
这两年多,是不是把奚容搞坏了?
杨克把奚容一捞,不准奚容过去,只将人藏在自己身后,“你就是肖坤?”
“把容容给我!”
他说着就要去抢人,杨克偏偏是不给的,肖坤放下了刀,但是有拳头,冲上去就把人给揍了一拳。
这下杨克完全放开了,他兼顾不暇,想再去拉奚容,但奚容已经朝那男人跑了过去。
跑得快极了,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他是要害他的坏人。
可明明他是来救他的。
跑起来惊慌失措,生怕再被他抓住。
很快就跑到了那男人的身边,一点也不嫌弃那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就已经投入那男人怀中。
单薄漂亮的身体完全信任的展开,雪白的脖颈如同美丽的天鹅,仰头的时候男人正好俯身,男人把他拥入怀中,低声说了句什么,轻轻哄了哄。
而后两个人分开,奚容躲在男人的身后、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瞬间不怕了,抓住肖坤的衣服,狠狠地瞪他。
身强体壮的粗鲁农民体格很好,也很有力气,但是招式杂乱无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杨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他完全可以将肖坤制服,拷起来,用木仓指着他。
杀掉他。
把奚容带走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他又放弃了。
因为现在奚容不愿意跟他。
杨克紧紧握着拳,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说:“容容,跟我回上海吧,这几年你都没回去,你的家人一定很想你。”
是的,听杨胜说,奚容有个母亲和妹妹。
奚容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可能是家里的支柱,他这几年都不在家,家里人一定很想念他。
奚容本来是坚决不想和他走的,一丁点也不想和他沾染任何关系。
可现在他明显怔愣了一下。
他的确很想回去,上个月妹妹和他通了信,说母亲前段时间生病,才出院。
他是家里的男孩子,这么多年在外没有在母亲身前尽孝,实为不孝。
杨克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痛处。
肖坤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奚容如果想回去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他甚至求他留下来的理由的没有。
理由有一个,他们是夫妻。
可是这不被法律保护,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肖坤眼皮一跳,这才看见地上破碎的相框——
只见他和奚容的结婚照被打碎了。
那玻璃支离破碎的,看不清他和奚容的面容,这种“碎”在农村人眼里带着不祥的寓意,仿佛老天爷的什么预兆。
肖坤心中一跳连忙去捡相片,破碎的玻璃片尖锐至极,手掌被划了一道,瞬间涌才出了血。
奚容担心道:“别碰了,不要捡了!”
肖坤连忙用布条把伤口包好,再将相片捡起来好好的放在桌子上。
还好,里面的相片没事。
只是玻璃碎了。
这几乎是他和奚容唯一的证明,除了这个再也没有什么。
只要相片没坏,赶明儿再弄个相框就好。
肖坤把相框放好了,转身凶狠的盯着杨克,而后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是不是你弄坏的!?冲进我家里弄坏我的东西,还把容容弄哭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眸一旁冰冷,那声音几乎只是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你住哪里,今晚我去杀了你。”
杨克眼眸微动,他狠狠将肖坤的手抓开,一把按住他的腕子,他动得用巧力,瞬间就将肖坤的手劈脱臼了。
肖坤闷闷低喊一声,退开了几步。
杨克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容容,你真的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吗?”他看着奚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的说,“如果没有这个政策,你们俩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和这种人有任何关系,他连你的鞋底都够不着,可是现在他却碰了你,清醒点容容,现在你有机会出去不用靠着他、也不用被他挟持,只要你回去就能见到家人也有光明的未来,你还在犹豫什么?”
他的语气又轻了些,带着哄唤和歉意,深深的看着奚容的眼睛,“你讨厌我是无可厚非,我对于我之前的行为深表歉意,什么补偿我都愿意,只是容容,我同时也是这件事的执行官,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应该不相干的人更好,你只是回家而已,容容你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
奚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杨克一开门,就看见村长和他几个副手正好赶来。
那村长惊讶的打量了一下肖坤的院子,口里说了几句酸话,还没过来和肖坤说什么,就听见杨克说:“走吧,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明天我再来。”
他临走前低声和奚容说:“容容好好考虑,看清楚你身边这个男人,你这么多年都在这里、在他身边,真的是喜欢他吗?夫妻?村里有人知道吗?他敢让他家人知道吗?你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这样,还是只是……想要占有你而已。”
肖坤在一旁忍无可忍,已经抄起另一只没有骨折的拳头要揍他了,一旁的村长连忙去拉,“哎呦大坤你这是干什么啊!这可是杨先生、咱们县长都要接待他,你这牛脾气怎么回事!”
杨克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就走。
临走前他又回望了一眼,他看见肖坤有些慌乱的和奚容在说什么,奚容略微仰着头和他说话,露出雪白漂亮的侧脸。
乖得不像话。
方才的一切仿佛他都能掌控,现在离了场,慕然间心情没落起来。
那最后一眼仿佛是梦魇一般在他眼里挥之不去。
这大热天他浑身都是凉的,想着刚刚见到奚容的点点滴滴。
奚容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无论他多么卑贱粗鲁,无论他的形象多么不佳。
刚才他满身汗臭味、那么脏兮兮的样子奚容都毫不嫌弃的和他拥抱、满满的信任。
是这么多年这男人把他骗他昏了头了才这样的,是如同书上写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还是他喜欢他?
日久生情。
更何况两个人同居了两年多,几乎是日日夜夜都在一起。
总会生出点情愫的。
他想,他的确错过了诸多,他的确没抓住之前的机会。
但是如今老天开眼了,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就是这次,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他们回了上海,相处的时间多的是,他一定会慢慢抹去这个男人的痕迹,一定和奚容重新开始。
从厌恶和憎恨开始也好。
杨克脱力般的松了口气,突然路过知青宿舍,他想起了两年前一门之隔奚容始终没开门。
他想进去看看。
突然,他眼皮一跳,看见窗口捆着的没有拆封的药。
那可真是一动也没被动。
竟然也没有被人拿走。
他想起来了。
那时奚容正生着病。
突然间,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身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