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宫中的湛星澜也并不好过。
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公主院围了起来,好似这公主院里住着什么凶恶恐怖的妖怪似的。
“你们凭什么软禁我!”
湛星澜站在公主院的大门里,怒不可遏的质问着两名用长枪对准她的侍卫。
那两个侍卫眼底尽是惧意,他们举着长枪的手都有些哆嗦。
“翎王妃娘娘,对不住了,小的们也是听吩咐办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记恨小的们。”
“听吩咐?谁的吩咐?是陛下?陛下为何要软禁我!”
“翎王妃娘娘您就别问了,小的们不能说啊。”
一见湛星澜发怒,两名侍卫手里的长枪差点被吓得掉到地上。
湛星澜觉得这两人的反应好生奇怪,他们对她似乎十分恐惧,而这种恐惧并不像对于权势地位的那种畏惧,更像是敬畏鬼神的那种恐惧。
于是她舒展了眉头,刻意用阴沉沉的语调说道:
“说,到底为什么软禁我,如果你们不说,本王妃有的是办法折磨你们。”
湛星澜的尾音拖得又长又悠扬。
配合她阴森森的表情,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那两名侍卫果然吓得扔掉了长枪,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翎王妃娘娘饶命啊!小的们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
“那你们就一五一十的交代,陛下到底为什么软禁我?”
“因……因为,有传言说,皇后殿下病重垂危,是翎王妃娘娘您串通了文家人,对皇后殿下施了厌胜之术。”
“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言!”
“小的们也不知道啊,只是听池千牛卫说,当年八皇子的生母清昭仪也会方术,所以,所以……”
那名侍卫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湛星澜冷哼一声,说道:“难怪你们一个个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原来是怕我用妖术取了你们的性命。”
“求翎王妃娘娘放过小的们!”
“行了,你们起来吧。宫中有任何异动,你们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妃,否则,后果如何你们懂得!”
“是是是,翎王妃娘娘放心,小的们给您传个话还是可以的。”
“翎王妃娘娘,您的要求我们答应您了。您还是快请进去吧,就当可怜小的们了。”
两名侍卫可怜巴巴的祈求着湛星澜。
湛星澜望着公主院外不远处的重重守卫,不由得担心起了傅玄麟。
她这边都这般光景,可想而知他也定是处处受阻。
整个京城像是突然陷入了死寂一样,闻声而动的百姓们暂停了自个儿手头上的一切事情闭门不出。
湛墨北领着西山军营四处寻找文家人的踪影,半日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而湛伯峰也动用了明府卫搜寻。
他们都知道,眼下文家人是重要人物,只有最先找到这个人才有可能证明傅玄麟和湛星澜的清白。
除了他们,凌樨阁和未见山的人也在暗中寻找。
可这文家人就像从未在京城出现过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在和他们开玩笑,竟然在这节骨眼上下起了大雨。
雨水犹如倾盆一般瞬间淋湿了所有人的衣裳。
百里墨看着傅玄麟不顾浑身湿透,依旧冒雨苦寻,立马冲到了傅玄麟的面前。
“王爷,雨下得这么大,就算是有文家人的踪迹也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了,我们不如先暂时避避雨!”
可傅玄麟就像是听不见一样,发了疯一样不停的寻找。
“王爷!您若淋坏了身子,王妃娘娘会怪罪属下的!您就当是为了被软禁的王妃娘娘,暂时避避雨吧!”
听见百里墨口中说起王妃娘娘,傅玄麟才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动身前去寻找文家人之前,厉清尘曾找过他一次。
厉清尘告诉他,湛星澜在宫中已经被靖帝软禁了起来,处境十分堪忧。
他一定要找到文家人,救湛星澜出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前方的一个小山洞。
这小山洞好生眼熟。
山洞门口还留着些许木轮椅的残骸……
这儿是从前傅玄麟和湛星澜为了躲避熊瞎子而躲藏的山洞。
灵魂仿佛受到指引一般,傅玄麟走进了山洞。
他轻抚石壁,冷峻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温柔。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年前在这山洞里相互依偎取暖的傅玄麟和程星。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阴雨绵绵。
“王爷,您先坐下休息片刻吧。这一上午了,您都没歇息一下。累坏了身子可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百里墨说得很对。
傅玄麟来到这山洞里,心里的焦躁似乎也得到了片刻舒缓。
他坐在了从前和湛星澜坐过的地方,脑子里回想起了当日湛星澜为了救他而被熊瞎子抓伤的画面。
没想到时隔一年,湛星澜又一次因为他而受到了伤害。
他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
“王爷!王爷!”
百里墨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突然很激动的喊道。
傅玄麟循声望去,只见百里墨正蹲在一处角落盯着地上的东西。
他起身走去,在百里墨吹燃火折子的瞬间,他看清了那角落里
的东西。
“我们立即入宫!”
京城表面看着死气沉沉的,可百姓们关起门来议论的全都是傅玄麟的身世、湛星澜的妖术和皇后被施行的厌胜之术。
暗流在悄然间翻涌滚动。
皇城的大门仍然紧闭着,守门的侍卫说什么也不肯让傅玄麟进去。
甚至都不愿去通传一声。
“翎王殿下,雨下得这么大,您还是快回去吧。”
“今日见不到陛下,本王绝不罢休!”
“陛下有旨,说了不会见您便肯定不会见您了,您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听吩咐办事的人呢?”
傅玄麟站在雨中岿然不动,侍卫们见状也只好撑着伞无奈离去。
暴雨倾盆如注,连绵不绝的打在傅玄麟的身上和脸上。
他望着雄伟巍峨的皇城,掀起湿漉漉的衣摆,目光坚毅的跪在了皇城门前。
双膝落地,地上的积水溅起了混着泥土灰尘的水花。
“儿,傅玄麟,求见陛下!”
侍卫们闻声扭过头来,竟看到雨中跪的笔直傅玄麟。
他们面面相觑,想再上前劝说劝说傅玄麟。可转念想想京城里的流言,他们连一步也迈不出去。
“儿,傅玄麟,求见陛下!”
……
大雨瓢泼的声音在耳边震动,但傅玄麟的声音丝毫未被大雨淹没。
不远处,一把油纸伞下,柯敬丰奸笑道:
“没想到翎王竟然会当众下跪,呵,真是咎由自取,报应不爽。”
“柯相公,太子妃娘娘的认罪状还在翎王手里,要不我们趁此机会……”
“哼,等翎王的身世被戳穿,他手里的认罪状便是废纸一张。眼下翎王和翎王妃备受瞩目,若贸然出入领王府岂不是引火烧身?按兵不动才是上策。”
“柯相公高明!”
暴雨下了整整一天,傅玄麟跪在雨中一动不动。
积水伴随着寒意沁着双膝,坚硬冰冷的地面硌着骨头生生作痛。
“儿,傅玄麟!求见陛下!”
“王爷,您已经跪了半日了,看来陛下是不会见您了。不如……”
“陛下不见我,我便跪到死。澜儿无辜被我连累,我一定要救她!”
傅玄麟目光无比坚毅。
滂沱大雨打在他的身上,冰冷刺痛……
但若湛星澜被他连累受苦,他会比现在更痛一万倍!
“儿,傅玄麟!求见陛下!”
百里墨站在一旁看着表情吃痛的傅玄麟,眼底泛起了泪光。
他知道此刻傅玄麟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好不容易重拾的父子之情,居然如此脆弱不堪。
此时的紫宸殿——
靖帝站在门内,望着瓢泼大雨出了神。
蓦的,一件披风披在了靖帝宽厚的肩上。
“陛下,入夜了,老奴伺候您安寝吧。”
“雨下大了。”
“是呀,这雨下了半日多,而且越下越大,幸好贤妃仁德,命各宫的宫婢黄门全都停了手头上的活儿,不要随意出门。否则若是被雨淋湿受了风寒,可是大伤元气啊。”
寇淮意有所指,靖帝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有话。
他斜睨了一眼寇淮,寇淮立马垂下了头。
“贤妃仁德,倒显得朕刻薄了。”
“陛下恕罪,老奴失言!”
“起来吧,你说的是实话,何罪之有?”
“谢陛下。”
“朕本以为有些事情,只要朕不提,便能永远相安无事,可没想到伤疤总有被人揭开的一天。既然有人要拿往事做文章,那朕便要看看,这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究竟是谁!”
夜晚的雨更加肆虐。
狂风与暴雨相交,打在傅玄麟湿漉漉的身上好似能直接穿透他的肉体一般。
“儿……傅玄麟,求见陛下……”
说完这句话,傅玄麟便抬头望向了漆黑如墨的天。
雨点砸在他的脸上,他竟丝毫不觉得疼。
“澜儿,为夫对不起你……”
话音刚落,傅玄麟眼前一黑,倒在了雨水里。
“王爷!王爷!快来人啊!”
“快!去向陛下通传!”
“传太医!传太医啊!”
……
此刻身在公主院的湛星澜仿佛受到了感应一般,身上佩戴的锦鲤和田玉坠霎时间掉落在了地上。
湛星澜心下一震,赶忙捡了起来。
“这是玄麟亲手为我做的,他一定是出事了。”
她将玉坠放在了胸口,祈求着傅玄麟相安无事。
遽然,屋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猫叫。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湛星澜立马警惕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外面瓢泼大雨,何来的猫叫?
【难不成是有人夜闯公主院?】
【又或者,是陛下要将我悄无声息的灭口,以保全皇家的名声?】
她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刚想上前查探,却见一条湿哒哒的蓝色丝绸从窗缝中伸了进来。
“啊——嗯?敖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