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香阁到翎王府的距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了。
可傅洛襄和竹欢在马车上坐了许久,始终未见马车有要停下的意思。
竹欢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便掀起了车窗的帐帘向外面看去。
不看不要紧,就是这一看把她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原本一路灯火通明的街道,竟然变成了一片漆黑诡异的林子。
只因这片林子的路被碾压得还算平整,所以她们并没有发觉马车行驶的道路有何异常。
竹欢连忙捂住了嘴巴,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帐帘。
傅洛襄看着举止怪异的竹欢,不禁小声问道:“怎么了?”
竹欢定了定神,声音微颤的说道:
“十公主,这马车走的方向并非翎王府,我们怕是遇到危险了。”
“什么?”
傅洛襄的心咯噔一下。
竹欢壮着胆子,凑近了傅洛襄,将她尽量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公主,你我两个弱女子,尚不知歹徒究竟是何意。不如,让婢子先试探一二。”
“等一下。”
傅洛襄从发髻上拔下了芙蕖水纹玉钗,伸手探出了车窗外。
玉钗随着轮毂转动的声音,掉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在为能救她们的人留个记号。
傅洛襄只盼着湛星澜发觉她们不见了,能寻着这根玉钗找到她们。
竹欢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音量,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车夫,怎的还不到翎王府啊?”
“王妃娘娘稍等,今日主路突然修葺,小的只得绕了远路。娘娘宽心,我们很快便能到了。”
王妃娘娘!?
车夫明明是与他们一起看着湛星澜和百里墨离开的,为什么他会说王妃娘娘!?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傅洛襄和竹欢一个坐不稳,被甩在了马车车板上。
“啊!”
“公主,您没事吧。嘶——”
竹欢本想扶着傅洛襄起来,可她的手臂却传来了一阵撕心的痛。
危急时刻,她将自己的手臂垫在了傅洛襄的身下做了抵挡。
“竹欢!你的手臂!”
傅洛襄慌忙的坐了起身。
突然,马车门开了!
只见一个蒙面的彪形大汉,目露凶光,缓缓向两人走了过来。
傅洛襄鼓足勇气,将受伤的竹欢护在了身后。
“大胆!本公主乃是当朝十公主,本公主命你即刻护送我们回翎王府!”
“哼,翎王妃娘娘,京城里的人都说你聪明得很,我看也确实如此,为了活命,连你是当朝公主这样的瞎话也编的出来。”
彪形大汉冷笑一声,显然不相信傅洛襄说的话。
“我们家王妃娘娘方才便被皇后殿下叫去宫里了,这位的确是十公主。”
“老子管你们是谁,总之谁上了这乘马车,谁便是老子的买卖!”
说罢,彪形大汉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白粉。
一掌挥下,马车内顿时白雾袅袅。
傅洛襄和竹欢旋即晕了过去。
皇城门口——
傅玄麟和湛星澜正如释重负的走了出来。
“皇后摆明了刁难我,又是头疼又是背疼的,白白折腾了我们半个时辰。”
“她这次不单单是为难你,我猜她是想借着请你入宫来告诉父皇,她对我们并无不满,否则也不会特意请你去为她瞧病。”
“难怪她一直和颜悦色,轻声细语。还对侍奉在侧的太医说什么要向我学习医术之类的话,弄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湛星澜一脸嫌弃的表情。
“不过,她为何要这么做?”
“先前她是因为京中流传着我身世的流言而被父皇禁足,眼下她这么做,大抵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吧。”
“文家人入了京,终究不是一件好事。天知道皇后会拿文家人做什么文章,我们还是要多加提防才好。”
“澜儿言之有理。”
两人闲话行至马车旁,却见百里墨急匆匆的策马而来。
“王爷,王妃娘娘,不好了!十公主和竹欢不见了!”
……
漆黑如墨的夜,冗长而寂静。
傅洛襄僵直的靠着一根粗壮的柱子,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微弱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窗子照射进来了一缕光芒。
空气中的尘埃在光芒之中肆意的挥舞飘荡。
傅洛襄尝试扭动了一下身体,可她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许是那大汉给她们闻得那白粉,是能令人昏睡无力的药吧。
她看了一圈目光可及之处,不曾见到竹欢的身影,顿时心里慌乱无比。
那大汉以为她是翎王妃,或许会对她的身份有所忌惮而不敢动她,可竹欢是个侍婢。
万一……
“咳咳咳!”
“竹欢?”傅洛襄听见了咳嗽声,立马激动地问道,“竹欢,你是吗?”
“是我,十公主,我在您身后。”
竹欢忍着疼,气息微弱的说道。
傅洛襄的心瞬间放松了不少。
她费力的用脚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的绕着柱子往后面转。
终于,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她看见了被绑在另一根柱子上的竹欢。
竹欢的手臂本就骨折了,还被生生的绑在了柱子上。
微弱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到她的小脸儿已经疼得惨白惨白的了。
“竹欢,很疼吧,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坐得稳些便不会害得你受伤了。”
“十公主千万别这么说,婢子受王妃娘娘所托,自然要好生护着您。”
“竹欢。”傅洛襄感激的看着竹欢,“你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要紧。”
闻言,竹欢半睁的眼睛缓缓合上,虚弱的点了点头。
两人眼下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凭她们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傅洛襄将头靠在了柱子上,期盼着湛星澜和傅玄麟能发现她留下的玉钗找到她们。
【瞧着那大汉的话头,像是冲着澜儿来的。不过显然他不知道澜儿长什么样子,说明他只是拿钱办事。真正的幕后黑手,一定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一缕白烟飘了进来。
傅洛襄又昏睡了过去。
夜色渐渐淡去,朝阳带着万丈光芒升入天空。
湛星澜和傅玄麟命人暗中搜寻了整整一夜她们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翎王府前堂——
傅玄麟看着满脸憔悴的湛星澜,温柔道:“澜儿,你也累了一整夜了,先回屋小憩片刻吧。十姐与竹欢若有消息,为夫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她们是因为和我一起出去才失踪了,不把她们找回来,我睡不着。”
湛星澜扶额自责着。
傅玄麟还想安慰她,却见百里墨大步流星的跑了进来。
“王爷,王妃娘娘。”
“怎么了?可是十姐和竹欢有消息了!”
“回王妃娘娘的话,目前尚无消息。但……坊间却有了一则传言。”
“什么传言?”
“传言说您被山匪绑走整整一夜,至今未能寻回。那些个言辞不堪入耳,甚至有人说您已经被……”
百里墨及时住了口。
即便他不往下说,湛星澜和傅玄麟也猜得到后面的话。
无非是说她被山匪玷污,毁了身子之类的。
可是眼下湛星澜正好好坐在这儿呢。
“十姐与竹欢昨夜失踪,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紧接着坊间便有了这不知所谓的传言。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为免也太凑巧了些。”
傅玄麟自言自语道。
忽然,湛星澜精光一闪。
“不对!绑匪的真正目标,其实不是十姐和竹欢,而是我!”
“只因我与十姐换了形制相似的头面,而我又阴差阳错的提前离开,所以绑匪才会误将上了翎王府马车的十姐当成我绑走了。”
“可既然绑匪绑走的人是十姐,他为什么还会在京城里散播是我被绑的传言了呢?难道他根本不知道我与十姐的容貌?”
湛星澜越想越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人做了这一切呢?
传言漫天散播,不出一上午,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翎王妃被绑架还被玷污的事情。
身在星香阁的闻人琢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没有片刻犹豫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翎王府门前。
“站住!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翎王府!”
“本王乃敦黎国圣阑王是也!本王有急事求见翎王,还请速速通报!”
守门的护卫见闻人琢打扮不俗,赶忙跑进了府里。
“圣阑王?”傅玄麟的眼眸阴沉了下来,“他来此有何事?”
“圣阑王只说他有急事要见殿下,并未言明究竟是何事。”
“你去回他,就说本王眼下与王妃事多繁杂,不宜见客。”
傅玄麟当然知道闻人琢是来干嘛的,可湛星澜并没有被绑走,闻人琢火急火燎的来,岂不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一会儿,护卫便走了出来,将傅玄麟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闻人琢。
闻人琢听后气不打一处来。
【星澜都被人绑架了,他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骗我?危急时刻还这么小心眼,星澜真真是爱错了人!】
【傅玄麟,你不去找她,我去找!星澜,你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思及此,闻人琢愤然拂袖而去!
城郊密林深处——
袁至诚一脸恶毒的看着那彪形大汉,从袖口拿出了一只钱袋。
“这件事你做的不错,这是你该得的。”
“袁詹事,小人可是豁出了性命为您做事,您就给这么点碎银子就想打发我?”
“富寿,你别得寸进尺!”
“呵,袁詹事,我富寿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若是没诚意,那就休怪小人不小心将此事宣扬出去了。小人闲得很,有大把的时间与袁詹事耗着,没关系,您慢慢想。”
“你!”
袁至诚眉间微动,短暂的愤怒过后竟然挂上了一抹笑意。
“好,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便再给你一千两雪花银。”
“袁詹事爽快!”
富寿得意一笑,将一把钥匙拿在了手里。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一言为定。不过一千两不是个小数目,你这就随我去袁府库房取现银,走吧。”
“哈哈哈,小人多谢袁詹事了。”
富寿膀大腰圆,一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他一辈子也没见过一千两那么多钱,白花花的银子仿佛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把冰冷的利刃便刺入了他的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