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星澜拍了拍额头,这下惨了。
她每日辰时便会去给岳后制药解毒,现在这都快要巳时了。
恐怕此刻岳后正在满世界找她吧。
要是让岳后发现她来了蓬莱殿,那还得了!
想到这儿,湛星澜慌忙的便要离开。
「母妃,我先走了,待晚上我再来瞧您。」
湛星澜边说边从腰间取出了飞爪绳索。
可突然,殿门晃动,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湛星澜动作一滞,生怕外面的人听见了异样的动静。
「纯贵妃,婢子来取食盒。」
殿门下方的小门扇被打了开了。
白溶月见湛星澜疯狂给她使眼色,不由得笑了笑。
「放心,夜青是自己人。」
说罢,纯贵妃便从一旁拿起了食盒递出了小门扇。
「我让你办的事,你可办妥了?」
「回禀纯贵妃,十公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发了立政殿的人,眼下除了十公主外,无人知晓翎王妃娘娘身在此处。」
「知道了。」
小门扇缓缓关上,落锁的声音搅动着湛星澜的大脑。
仅仅一夜的功夫,湛星澜的认知被颠覆了好多次。
她满腹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问,反正今日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
两人来到了寝殿后面的庭院之中。
一方池塘碧波荡漾,肥嘟嘟的锦鲤成群结队的在水中遨游。
池塘中央的八角亭由红木搭建而成,一榫一卯都极尽细致。
「来,吃些甜点,夜青的手艺可是宫中一绝。」
白溶月将白玉石桌上的银盘向湛星澜的怀里推了推,又给她斟了一杯茶。
湛星澜恭敬的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啄了一口。
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温婉如水,可隐藏的秘密却多得让她害怕。
白溶月或许是看出了湛星澜的害怕,于是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你叫湛星澜,对吗?」
「是。母妃久居深宫,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我虽被困在这蓬莱殿中,但宫里宫外朝堂坊间的事情也都略略知道一些。」
「可母妃如何能确定我就是您的儿媳呢?毕竟半夜翻墙而入的,更像是毛贼才对。」
「你们成婚之后,我曾让夜青给我送来一幅你的画像。虽然那画像只将你的美貌与灵动刻画出了八九分,但也算是极像的了。况且,你与安歌容貌相似,昨夜初见你时,我便将你认出来了。」
湛星澜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我曾听贤妃说起过,母妃与我阿娘从前是一对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白溶月眼神微动,嘴角扬起了一个惋惜的笑。
「是啊,若安歌还在,她看到我们各自的孩儿结为夫妻,想必一定会很开心的。」
白溶月轻叹了一口气,便伸出手怜爱的握住了湛星澜的手。
「这些年,我被幽禁在这蓬莱殿里,最为遗憾之事,便是不能陪伴麟儿身边,也不能替安歌照料她唯一的女儿。」
「母妃,我从小到大生活得都很好,父亲和两位哥哥待我如珠如宝,母妃不必为此感到遗憾。倒是玄麟,他过得才是真的困苦艰难。」
湛星澜心疼的说道。
「我知道,麟儿因我之事备受牵连,承受了许多他本不该承受的折磨。不过幸好,他遇见了你。」
白溶月说这话时目光如
炬,仿佛心中燃烧着一团熊熊巨火。
可她看向湛星澜眼神,却是那么的温柔亲昵。
「澜儿,你实话告诉母妃,麟儿的腿伤可是你治好的吗?」
「母妃是怎么知道的?」
湛星澜惊诧的问道。
这世上还有白溶月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个被幽禁深宫的女人,竟然知道这么多事情,她究竟是人,还是神仙。
白溶月微笑着说道:「自从知道你会医术之后,我便猜到了。」
湛星澜忽然想起来,贤妃曾说过白溶月医术高明。
「母妃似乎也会医术,如果母妃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的话,应该在玄麟的双腿刚被砸断时就想办法为他治伤的,可为什么这么多年。。。。。。」
忽然,湛星澜想到了什么,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母妃对玄麟的腿伤置若罔闻,莫不是故意的!」
在湛星澜震惊的眼神之中,白溶月点了点头。
「是,你是不是觉得我作为母亲太过狠心了?」
「母妃这么做,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更何况,母妃若是真狠心,便不会关心玄麟去了一个什么样的王妃了。」
白溶月望着湛星澜灵动讨喜的模样,不禁和蔼一笑。
「其实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麟儿。一个骤然失去阿娘庇护的孩儿,必定会吃些苦头,尤其皇后恨我入骨,她知道陛下舍不得杀我,所以便想对年幼的麟儿下毒手。可没成想,麟儿大难不死,只是双腿变成了残废。」
「但也因为麟儿一朝变成了废人,皇后解了心头恨,也断定陛下不会将万里江山交给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所以她才没有再继续折磨麟儿。可若是我想方设法治好了麟儿,皇后定然还会对麟儿下手。只是再有一次,麟儿可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湛星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母妃一番良苦用心,想必玄麟知道了,定会感知母妃的舐犊之情。」
「不能让他知道!还有你今日与我相见之事,也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为何?」
「麟儿如今重获陛下疼惜,已是万分不易。若因我而让他再次跌落谷底,我这做母亲的,未免太过自私了。」
身为母亲,白溶月能为傅玄麟做的,就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陪伴他。
至于别的,白溶月不会奢望。
「难道母妃打算一辈子都不见玄麟吗?」
「澜儿,想必你已从贤妃口中知道了当年一案的来龙去脉。你如此聪慧应该明白,我是宫中的耻辱,麟儿离我远一些,他的道路才能平坦些。」
「可是。。。。。。」
「没有可是!」白溶月果决的打断了湛星澜。
「澜儿,你是安歌的女儿,性情自然也像她。我知道你大费周章的来蓬莱殿,是想弄清当年的真相还我清白,好将我救出蓬莱殿,让麟儿有一个清清白白的母妃。」
「可我在这儿待了十几年,早已不愿再踏出蓬莱殿了。如今麟儿娶得贤妻,又凭自身之力与太子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我没有必须要踏出蓬莱殿的理由。」
湛星澜万万没想到,她做了这么多努力,结果竟然是纯贵妃自己不愿意出来。
「母妃,您难道不想为自己洗刷冤屈吗?」
「澜儿,你真的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当然了,这一看便是皇后设下的陷阱,她那般痛恨母妃,必然是想将您置于死地才会用这么阴损毒辣的招数。」
「你我初次相见,都愿意相信我是清白的。可。。。。。。」
白溶月顿了顿,
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就算白溶月不说,湛星澜也能猜得到白溶月接下来要说的是谁。
一个女子被人诬陷与人苟且,而她的丈夫二话不说就降罪于她,还将她当做小猫小狗一样幽禁起来。
换做谁,心里都会有恨意吧。
晌午时分,湛星澜趁宫里的人午膳休息,赶忙翻墙跑出了蓬莱殿。
白溶月对她一见如故,倒是很欢迎她下次再来。
还说等她再来的时候,记得用面纱蒙住口鼻,以防又中了***。
回公主院的路上,湛星澜仔细回想着方才发生的种种。
蓬莱殿与白溶月,就好像是隐匿在宫中的仙境与世外高人。
不过问世事,却对世事了若指掌。
她洞悉着宫里发生的一切,却不愿再踏足宫中永无休止的纷扰。
湛星澜的心像拧紧的麻花,死死地纠结在一起。
到底是救白溶月出来,还是尊重白溶月的选择呢?
「澜儿,你回来了?」
傅洛襄在紫烟阁外的石阶上坐着。.z.br>
听到脚步声,她立即起身看向了公主院的门口。
不出所料,果然是湛星澜回来了。
「十姐?」
湛星澜见傅洛襄站在她的房门前,便知道傅洛襄是特意在等她。
「今日。。。。。。」
「放心,皇后那边,我已经办妥了。」
「原来十姐与母妃如此相熟。」
「纯贵妃曾在一个雨夜将我从湖水里救了上来,那时候我才四岁。从那以后,纯贵妃便时常看望我,在我的心里也早已将纯贵妃当做了自己的亲阿娘。」
「原来是这样。」
湛星澜突然为白溶月感到十分委屈。
明明是个心怀善意的好人,却被迫与自己的儿子分开了十多年,还要背负***的骂名,遭受世人与丈夫的唾骂厌弃,被永远困在一方天地不得出入。
要是换成她,她就算拼死也要将皇后弄死。
可白溶月却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愿拖累自己的儿子。
湛星澜越想越觉得不值。
好人遗臭万年,恶人却受尽天下敬仰。
她坐在窗下望着晦暗如雾的月亮,忿忿道:
「不行!我一定要救纯贵妃出来!」
只是,怎么才能还纯贵妃清白呢?
当年在蓬莱殿侍奉的宫婢黄门们,全都离奇死亡。
文戍也被靖帝亲手打死,包括他的家人都不知所踪。
没有人证,这事情还怎么往下调查?
难不成去问皇后吗?
等等!
湛星澜突然灵机一动。
「对啊,皇后既然策划了所有的事情,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当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