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没想到傅玄麟会当众忤逆她,岳后的身子一僵,脸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
柯婉宁见傅玄麟护着湛星澜,立马怒道:「十一弟,今日母后寿宴,湛星澜却以贺礼讥讽母后的出身,母后将她撵出殿外已是对她格外开恩了,你可别犯了糊涂。」
「是啊十一弟,纯贵妃出事后,便是母后尽心照料抚育你。母后待你视如己出,你却如此忤逆母后,当真是不孝!」Z.br>
傅霆轩的话字字往傅玄麟的心窝子上戳。
果然,傅玄麟听到纯贵妃三个字,眼中顿时充满了杀气。
可还不等傅玄麟爆发,靖帝就先坐不住了。
「够了!一个个在此针锋相对,你们当朕死了不成吗?」
岳后被靖帝的怒吼吓得身子一震,旋即哭哭啼啼了起来。
「陛下,妾自知出身不高,本不配母仪天下。可这些年妾上对陛下谦恭顺从,下对子女尽心照拂。没想到到头来却还要受到翎王妃这般羞辱,还请陛下为妾做主啊。」
岳后说着说着,还真有二两眼泪掉了下来。
「父皇,儿媳以为,翎王妃在母后寿宴当日借贺礼之名当众羞辱母后,此举分明是挑衅母后,藐视皇家威严。儿媳恳请父皇,从重发落翎王妃。」
柯婉宁义正言辞的说道。
靖帝颇为试探的问道:「那依太子妃之见,当如何发落翎王妃啊?」
「依儿媳之见,该重笞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柯婉宁话音未落,傅玄麟和傅霆轩便都向她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一旁的湛家父子更是纷纷怒不可遏的看着柯婉宁。
说到底这始终是皇家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是不能插话的,否则不仅帮不到湛星澜,还会让别人借此对湛家诟病。
「皇后以为呢?」
岳后手指捻帕轻拭泪痕,十分为难的说道:「妾在寿宴当日蒙羞,自是要讨个说法的,不如就依太子妃所言罢。」
「父皇,可容儿媳说几句话。」
湛星澜作为这场闹剧的当事人,总算有机会插上了话。
靖帝抬手道:「讲。」
湛星澜双手叠交放在胸下,莲步款款走上前去,「不瞒父皇母后,儿媳以凤穿牡丹云母屏风作为贺礼相送,乃是一番好意啊。」
「好意?」岳后震惊的看着湛星澜,「你倒说说,你这是哪门子的好意!」
湛星澜冁然而笑道:「世人都传,母后的故土是一个叫做牡丹村的穷乡僻壤,母后生怕别人说堂堂当朝皇后出身卑贱不堪,乃一介无知村妇也,所以十分忌讳牡丹。」
「但佛家有所云,世间万物皆为空。唯其空,便能包容万物。母后一向信奉佛法,又是母仪天下之万民表率,想必早已参透唯有摒弃执念,方能包容万物的至深佛理。」
「母后乃深明大义,心怀天下万物之人,又怎会对无辜的牡丹心有执念而百般忌讳呢?想来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
「儿媳斗胆以这刻有凤穿牡丹样式的屏风作为贺礼,一来是想让世人知晓,母后并非是那斗筲小人,从而洗清世人对母后的误会。二来是觉得牡丹雍容华贵,典雅高洁,又有圆满吉祥之意,再配以翱翔天际的凤凰作为映衬,正应了母后出身牡丹花中一飞冲天的寓意啊。」
湛星澜一番舌灿莲花的高谈阔论,硬生生把不可触及的忌讳说成了超脱世俗之物。
此时,光亮的大殿地板在阳光的普照下映射出柔和的光芒。
那微晕的光束恰好洒在了湛星澜那一身明黄色的丝云纱罗上,金光斑驳,气势如虹。
湛星澜好似一
位不可撼动的仙圣立于大殿之上。
众人望向湛星澜,眼眸里满是佩服。
就连傅玄麟都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天下间能仅凭一张嘴就扭转乾坤的人少之又少,若真论起来,湛星澜必是排得上名号的。
岳后现在的表情是哭也不对,不哭也不对。
毕竟湛星澜给她戴的高帽子可是都快顶到天上去了。
她若是继续因为贺礼上有刻牡丹而责罚湛星澜,那她变成了气量狭小,目光短浅的斗筲小人。
可若是她收下了这贺礼,那便是当众承认她并不忌讳牡丹。
孰轻孰重,岳后在心里默默掂量着二者的分量。
靖帝侧目审视着岳后,「皇后,翎王妃说你早已不介意自己的出身,也并不忌讳牡丹,可当真?」
岳后咬了咬牙,说道:「是。」
「那皇后方才又为何执意要处罚翎王妃?」
「妾身.....」
岳后心虚的垂下眼睑,嘴唇张合了好机会也实在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靖帝瞥了岳后一眼,轻哼了一声。
「罢了,既是一场误会,那皇后便好生收下吧。」
岳后识相的点点头,「是,来人,将这屏风送到立政殿。」
「不过皇后既然不忌讳牡丹了,朕那儿恰好有一对牡丹金钗,便赐予皇后作为生辰礼,皇后应该不会不喜欢吧。」
「妾身喜欢,多谢陛下赏赐。」
岳后咬牙尴尬的笑着。
这下好了,有了靖帝做榜样,往后只怕别人会拼了命的送她牡丹样式的东西,她还偏偏拒绝不得。
而这一切,都要拜湛星澜所赐!
岳后咬牙切齿的看着已经回座的湛星澜,心里好似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个小妮子比那孽障还要让人讨厌,必须要让昙香寻个机会除掉她才行。
接下来便是何芙嫣与席怜儿两位太子侧妃献礼了。
何芙嫣送的是珊瑚掐金红玉凤凰钗,其耀眼夺目,巧夺天工。
但拿凤凰尾部的羽毛上却有些许白色的粉末,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席怜儿送的是金丝楠木座孔雀翎羽扇一对。
岳后现下已无心出口赞美她们送的贺礼了,所以只是敷衍地笑笑让人收下。
何芙嫣和席怜儿双双落座。
只是席怜儿在路过柯婉宁时,朝她使了个眼色。
岳后并未立即戴上何芙嫣的贺礼,两人不免有些失望。
寿宴过半,美味可口的菜肴一一奉上,在座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湛星澜小尝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怎么了?没胃口吗?」
傅玄麟关切的问道。
「澜儿只是有些担心,今日这么一闹,恐怕就算有昙香作妖,皇后和太子也不会对我们放松警惕了。」
毕竟刚才傅玄麟护妻心切的表现,大家都看见了。
那关于翎王和翎王妃不睦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傅玄麟放下筷子,在桌案下握住了湛星澜的手。
「这样正好,本王从此便无需假意迎合昙香,也无需继续在书房独守空房了。」
湛星澜转了转眼珠子,凑近了傅玄麟小声问道:「王爷当真不喜欢昙香吗?她的身材样貌也算拔尖的呀。」
傅玄麟轻笑道:「本王的心眼小的很,只容得下一人。」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用过膳后,众人随意走动。
傅玄
麟刚想揽着湛星澜的腰肢离开,就被走来的寇淮拦下了。
「老奴冒昧打扰殿下与王妃娘娘了。陛下有请翎王殿下至麟德殿西殿一见。」
「本王知道了。」傅玄麟扭头看向湛星澜,柔声嘱咐道:「我去去就来,自己一个人千万小心。」
「嗯,殿下宽心。」
湛星澜看着傅玄麟和寇淮往西殿而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摇了摇头,决意去太液池散散心。
太液池距离麟德殿不足百米,不少人都来此散心乘凉。
「今日翎王妃可真是太厉害了,我若是有她这么好的口才,就不必日日受我那婆母的刁难了。」
「是啊,翎王妃方才临危不惧的样子,还真是颇有将门之后的风范呢。」
「哎,只可惜啊,我们可没有翎王妃那般伶牙俐齿,只能白白受委屈了。」
两个已嫁为人妇的娘子你一言我一语的羡慕着湛星澜的勇气与聪慧,又叹息着自己的无能与卑微。
湛星澜坐在太液池旁边的回廊下,静静聆听着她们渐远的谈论之声。
「十一弟妹,可否介意本宫在此落座?」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湛星澜的头顶响起,湛星澜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朝傅霆轩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既要落座,那妾身便去别处了。」
说罢,湛星澜便冷漠至极的迈步离开。
可她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傅霆轩说道:「十一弟妹曾送给本宫一枚刻有你闺名的玉佩作为定情之物,难道你不想要回去吗?」
湛星澜眉头一紧,双脚停驻。
这货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她转过身来,走到傅霆轩的面前,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玉佩呢,还我!」
傅霆轩微微一笑,对她的失礼毫不介意,反而顺势坐在了刚才她坐过的地方。
「星澜,你现在真是越发楚楚动人了。」
湛星澜内心连连作呕,这货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妾身与太子殿下都已有家室,还望太子殿下自重。」
「星澜,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立刻将玉佩完璧归赵。」
「好,太子殿下尽管问。」
「傅玄麟腿伤未愈之前,你待我情深意切,向我表明心迹说你心悦于我。可傅玄麟腿伤一好,你便开始刻意疏远我,还大张旗鼓的扯出了怜儿与我的私情。你究竟是移情别恋呢,还是蓄意报复我呢?」
傅霆轩收起了玩味的笑容,表情十分严肃的看着湛星澜。
「你我都已各自成婚,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