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金榜题名

一转头,叶韫玉已轻提裙边从马车山款款走下。

「远远便瞧见了明国公府的马车,本想快些追上,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

她满目春风的走向湛南璟,着实让湛南璟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不少。

坐在马车里的湛墨北听见了叶韫玉的声音,当即便探出了脑袋准备跟叶韫玉打招呼。

可他刚准备打招呼,就感觉一股神秘力量揪着他的脖领把他拽回了马车里。

「呕!澜儿,我要被勒死了。」

湛墨北被勒得直翻白眼。

「二哥,你也太不解风情了,人家叶姐姐是来给大哥打气的,你凑什么热闹。」

湛星澜松开了湛墨北的衣领,又给他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

「等他们先走开了,澜儿再陪二哥去看榜,乖。」

湛墨北干咳了几声,摇了摇头,「罢了,我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这榜不看也罢。」

马车外,叶韫玉缓缓走向湛南璟。

一缕百合花香气萦绕在湛南璟的鼻尖。

叶韫玉修长浓密的睫毛随着棕色的眼眸忽闪。

「听人说百合花可预祝百事顺和,所以我便焚香沐浴,前来与你一同看榜。」

此刻的湛南璟痴痴地望着她,整个人几乎都沉溺于她的似水柔情。

两人并肩走向人群,却传来了一阵呼声。

「这位就是京城第一娘子,果真温婉清丽,举止娴雅。」

「难怪能在众多娘子之中脱颖而出,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与京城第一娘子并肩而行的那人衣着不凡,想来是个世家出身的郎君。」

「这种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一看便是胸无点墨之人。京城第一娘子纵然清冷绝尘,这眼光可真不太行啊。」

「就是,这公子哥儿空有一副好皮相,竟还敢来看榜,哗众取宠罢了。」

戏谑之声不绝于耳,湛南璟却只是淡然处之,他虽不是博学广智之人,却并非胸无点墨。

这一点旁人不知不要紧,重要的是叶韫玉知道。

叶韫玉始终站在湛南璟的身边,对那些流言蜚语自动屏蔽。

他们并肩穿过人群,走到那金榜之下。

而就在那些议论之人中,有一个面色蜡黄,脸颊凹陷的男子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此人正是在甘棠雅集与湛南璟起冲突的书生常怀舟。

金榜熠熠生辉,就连那上面所写的名字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湛南璟紧握双拳,眼睛从后往前,从下往上一一看去。

每掠过一个名字,他便紧张一分。

突然,叶韫玉激动的拽了拽了他的袖子。

「一甲三名!南璟,你是一甲三名!」

湛南璟被叶韫玉说得有些发懵。

他的眼睑缓缓抬起,金榜之上第一排赫然写着:「一甲三名——湛南璟」。

「我是一甲三名,我中榜了。」

湛南璟努力了这么久,果真没有白费。

他激动地扭头看向叶韫玉,嘴唇动了动却又感觉什么都说不出口。

叶韫玉看穿他的内心,立马道:「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明白。」

一双眉目坚定而温柔的看向他,这一刻,两人心照不宣,所有情话都在眼波流转之中说尽。

身边的人听到了湛南璟与叶韫玉的对话,连声向湛南璟表示祝贺。

湛南璟也礼貌回应,接受着众人的祝贺。

不过他此时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与叶韫玉相视一眼后便并

肩朝人群之外走去。

方才那些口出狂言目中无人的读书人听到湛南璟是一甲三名,再看着满面春风的走过来的竟是与叶韫玉并肩而行的人,瞬间傻了眼。

他们竟然辱骂了新进探花,此人还是明国公湛家的郎君,这往后的仕途怕是崎岖坎坷了。

湛南璟却无心理会他们,现在的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回到马车上,湛南璟便兴奋的告知了弟弟妹妹他的名次,然后便吩咐马车快些回府。

马车疾驰,少顷便回到了明国公府。

前厅内,湛伯峰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听见邓伯高喊郎君与娘子回来了,便等不及往门口阔步走去。

湛南璟大步流星,见到湛伯峰后当即上前两步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

「儿不负父亲所望,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儿恳请父亲,明日向叶府尹家大娘子登门求亲。」

听到这儿湛伯峰老怀安慰,激动地扶起了湛南璟。

「好啊,我儿光耀门楣,实乃湛氏之荣光啊!我儿当朝探花,想必叶家也不会拒绝,为父明日便带着聘礼上门求亲。」

湛伯峰大笑着与湛南璟一同进了前厅。

姗姗来迟的湛星澜与湛墨北恰好看见了欢天喜地的父子二人的背影。

回来的路上,湛墨北的故意拖慢了脚步,他知道自己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所以也不愿让父亲看见他而生气。

「澜儿,我先回清风楼了,若父亲问起,你就说我未能中榜,无颜面对父亲。」

说罢,湛墨北便落寞的拖着步子绕开前厅走向了后院。

湛星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心疼。

明明有更为突出的能力,却被强制去做自己不喜欢不擅长做的事情,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艰难且打击自信心的。

可换位想想,湛伯峰追随靖帝拼杀多年才有如今安稳平定的生活。

他不愿自己的孩儿如他一般伤痕累累,刀口舔血,更是没有错的。

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我知你意,你知我心,却永不退让。

湛星澜深吸一口气,这个结得想办法让它解开才是。

夜间,湛伯峰便为湛南璟设宴庆贺。

一家子唯有湛墨北没有出席,可湛伯峰却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一样雷霆震怒。

只是淡淡地说道:「他若不愿来便饿着吧。」

而后却默默给邓伯使了个眼神,示意邓伯留出一些饭菜给湛墨北。

一向脾气暴躁的湛伯峰竟然如此反常,倒让湛南璟和湛星澜心生疑惑。

湛伯峰在席间说了许多为湛南璟骄傲的话,推杯换盏之间,一壶桂花酿已经空空如也。

要不是兄妹二人拦着,湛伯峰定要再喝他个两壶。

「邓伯,烦您将父亲送回房,千万别让他再看见酒了。」

湛南璟和湛星澜踉踉跄跄的将烂醉的湛伯峰搀扶着交给了邓伯。

邓伯是跟着湛伯峰在疆场厮杀的老将,虽已年老却有股子气力,单手便将湛伯峰扶稳了。

「大郎君与三娘子放心,老奴定将国公爷安置好了。」

湛星澜还是第一次见湛伯峰这个样子,可他高兴之余却暗藏着一些愁态。

「澜儿,这些饭菜我方才命人热了热。你送去清风楼吧,墨北最疼你,看见你他兴许会吃些。」

湛南璟将食盒递给了湛星澜。

湛星澜接过食盒朝湛南璟笑了笑,「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大哥别苦着张脸了。二哥那边,我会去搞定的。」

湛南璟露出了一个温和却

艰涩的笑容。

他抬手摸了摸湛星澜的脑袋,「澜儿长大了。」

湛星澜明白湛南璟并不是不想去看湛墨北,只是怕现在去看他会让他心里更难受。

她突然觉得这一家子似乎都在小心翼翼的为对方着想,这或许便是爱的魅力吧。

清风楼门口的护院已经撤去。

湛星澜缓步走进湛墨北的院子里,却没有听到一丝丝的动静。Z.br>

就连卧房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湛星澜试探性的喊道:「二哥?」

寂静的院落里除了湛星澜的脚步声便没有半分声响。

她推门而入,房内也是空无一人。

这么晚了,湛墨北能去哪儿呢?

湛星澜将食盒放在了桌案上便关门去寻湛墨北。

可寻了许久也没见到湛墨北的身影。

直到她路过祠堂时,才发现湛墨北正静静地站在祠堂门外。

祠堂的门敞开着,灯火通明。

一个落寞沧桑的背影正跪在蒲团上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牌位。

「安歌,我们的南璟有出息了,明日夫君便要向叶家提亲,很快南璟便要成家立业了。」

湛伯峰声音微颤,却极力克制着哽咽的喉咙。

「安歌,你若还在该有多好,到时候你便能亲眼看着南璟娶妻入仕。」

一滴无声的泪落在了牌位之上,顺着刻下的字滴在了地上。

「安歌,墨北是你最操心的孩子,他从小就爱舞刀弄枪,你生怕他像我一样陷入险境,在鬼门关和阎王爷打交道。夫君不愿你深埋黄土还担忧孩儿,所以便强迫墨北弃武从文。」

话说到此处,门外的湛墨北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为了完成阿娘的遗愿。

「可夫君今日无意中看到墨北独自伤心离开,心中怅然若失。墨北他是个好孩子,他知自己不是那块料,却还是为了让我高兴而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安歌,你说夫君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湛伯峰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唐安歌的牌位缓缓蜷缩着躺在了蒲团上。

魁梧的身躯在烛火与供奉的一排排牌位之下显得如此单薄渺小。

只有在唐安歌的面前,湛伯峰才会将自己内心最脆弱的东西表露出来。多年来,湛伯峰每每彷徨之时便会来祠堂抱着唐安歌的牌位睡一整夜。

湛星澜站在离祠堂不远处的树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只知道湛伯峰深爱元妻,却不知他爱得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里传出了沉闷的鼾声。

湛墨北听到后便走了进去。

湛星澜不解,连忙蹑手蹑脚地跑到了湛墨北方才藏身的地方。

只见湛墨北小心地将唐安歌的牌位从湛伯峰的怀里抽了出来,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放回了原位。

然后吹灭了祠堂里的烛火又俯下身子,拉住湛伯峰的手臂放自己肩上用力把他托起。

虽然湛伯峰的身板子又沉又壮,但湛墨北一下子就把烂醉的湛伯峰背上了肩。

可湛墨北刚准备起身,就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帮他减轻了负担。

回身一看,竟是湛星澜。

「澜儿,你怎么来了?」

湛星澜笑了笑。

「父亲给二哥留了些饭菜,我送到清风楼的时候,却没瞧见二哥,不想二哥竟在这儿。」

湛墨北听到湛伯峰留了饭菜给他,目光愣怔了一下。

「父亲给我留了饭菜?」

「是啊,其实父亲是很在意二哥

的。走吧,先把父亲送回正院。」

湛墨北点点头,背着湛伯峰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一路上,湛星澜好几次想开口,可却不知从何开口。

送回正院时,邓伯赶忙迎了上来。

「二郎君,三娘子,国公爷这是又偷偷跑去祠堂了吧。」

湛墨北点了点头,然后便背着湛伯峰往卧房走去。

将湛伯峰安置好后,兄妹二人便离开了正院。

湛星澜见湛墨北埋头走路,夜色之下,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二哥,你是怎么知道父亲在祠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