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小玫可不管伍世贤生不生气,她这会儿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货确实和云昭的师门有着不为人知的极深渊源。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出身曾经的八大门派之一,按说应该和云昭师徒一样,老老实实镇守无尽之海的人,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赣州,成为一个无恶不作的所谓“城主”的呢?
甄小玫倒是没有那种,八大门派弟子就必须继承先辈遗志,为保护这个世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顽固思维。在她看来,一个人最终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这应该是一件由当事人自己去做决定的事。
但他可以自己去做决定,却不代表他可以仗着自己身手高强、从者众多就欺凌、奴役百姓,培养死士到处敛财、滥杀无辜。
他先是为了一己私欲灭万胜宗满门,然后又倒行逆施,可着劲儿的糟蹋赣州百姓。
前者或许还可以勉强归类为武者之间的争权夺利,后者却是实实在在触碰到了甄小玫的底线与禁忌。
再加上他还曾先后两次派遣死士,意图杀害甄小玫和云昭,私仇加上道义,甄小玫能放过他才怪。
她问伍世贤,“你改名儿了吧?不然我们不会对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虽然她不是百花宫弟子,但她家云昭是啊,云昭这会儿都还没有回忆起来这个伍世贤到底是何许人,很显然,他是根本就没有在自己师父的嘴里听说过“伍世贤”这个名字。
不过以百花宫之前人丁凋零的凄惨程度,云昭想来也不需要太久时间去回忆、去推测。
甄小玫正想着,就听云昭突然喃喃了一句,“莫非是伍思瑭?”
他声音不大不小,但却足够伍世贤与甄小玫听到。
甄小玫眼睛很尖,云昭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伍世贤瞳孔一阵剧烈收缩。
她朝云昭勾唇轻笑,“恭喜你,猜对了。”
云昭心中苦涩。他虽然是根据伍世贤的姓氏和年纪胡乱猜的,但其实他心里对自己的猜测还是很有把握的。
这种把握不是来源于证据,而是来源于直觉。这种直觉虽然没法拿去说服别人,但是却可以帮助云昭本人对某些事情迅速作出推断。
但这会儿,他却宁愿是自己猜错了,宁愿是他们百花宫的武功秘籍不慎泄露出去了,而不是他的小师叔祖真的假死逃离无尽之海,躲到了西北赣州做个土皇帝。
他右手下意识握紧剑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如果不是你假死离开,我师父他老人家根本就不用被赶鸭子上架,更不会因为修为不足,所以只能以损耗自身寿元的方式在无尽之海搏命。”
若非如此,他师父也不会早早就死在了无尽之海的杀虫第一线。
云昭是真的伤心,也是真的生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伍世贤居然表现得比他还要更加生气。
他神色激动,下意识提高音量回怼云昭,“你不想你师父死,所以就指望着别人替他去死?你师父是不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与我有何干系?我能假死离开,他难道肚子么就不能放聪明一点儿?他自己轴,自己死脑筋,自己乐意往死路上奔,我难道还能拽着他,硬把他拽出无尽之海?”
云昭被他怼的哑口无言,他是个讲道理的人,顺着伍世贤的这个思路往下一想,他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迁怒确实有些站不稳脚跟。
他心疼自己师父的付出和不易,但他却不能怪罪别人没有陪着他师父一起死守无尽之海。
讲道理的云昭哑火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一点上谴责伍世贤的甄小玫却又朝着伍世贤开火了。
她道:“你走确实不是不可以,可你为什么非要假装自己是死在了杀虫第一线呢?你要是真的认为自己一点儿错处都没有,那你应该堂堂正正、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并且还继续以自己的本名示人呀!”
云昭被她这么一提醒,思路顿时也从伍世贤的那番说辞里跳了出来。
可不就是么,既然他觉得自己的这做法没有任何问题,那他干什么非要大费周章的假死离开,然后还化名伍世贤呢?
他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可不像他刚刚反驳云昭时说的那番话那么理直气壮呢。
这么想着,云昭的思路总算摆脱了负面情绪的影响,他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他师父曾经偶然提及的一件小事。
他指着伍世贤道:“他走当然不可以!他当初是自己跪在我师祖脚边苦苦哀求,求的我师祖心软了,这才得了面见我师祖的师父,也就是当时的百花宫掌门的机会。他在掌门面前发下宏愿,说自己在外面已经没了亲人,以后愿意一生一世镇守无尽之海,掌门这才破格收了他这样一个资质一般、年纪也大的徒弟!”
云昭的这番话完全就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并没怎么修饰用词,所以伍世贤被他一口一个“资质一般”,一口一个“年纪也大”,说的只觉心口噗噗中了两箭。
伍世贤气得要命,结果云昭却还有另外一大篇说辞等着伍世贤。
他道:“彼时掌门已经命不久矣,他把你交给了我师祖,让我师祖代他教导你读书习武。你名义上是我师祖的师弟,实际上却是我师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之一!我师祖过世之前,你还在他床前哭着发过誓,说你会帮他照看我师父一辈子,绝不让我师父死在你前面!”
甄小玫听的啧啧称奇。这可真是,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伍世贤脸疼不疼她不知道,但伍世贤的那张脸,却是确确实实因为云昭的打脸二连击而变得狰狞又扭曲了。
甄小玫先是笑看一眼仿佛抓到了伍世贤什么大把柄,此时颇有些扬眉吐气感觉的云昭,然后才眉梢一挑,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诚恳又关切的问了伍世贤一句,“那什么,你脸疼吗?”
伍世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