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绵绵洒洒,看着不大却很擅长打湿衣袍。
还有那些高过膝盖的羽草,纤柔白毛上挂满了晶莹的细小水珠,每颗水珠都映着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天地。
他们提前使用了避水咒,雨在身上无法停留,水珠们沿着衣服和鞋袜的轮廓滚呀滚,先来的落到平整的石板上,后来的滴进砾石小道里,最后那些跟着他们一起进深入狭窄的矿道。
斯内普在禁闭室的石板门前驻足,再次叮嘱她“当你的诅咒开始生效后,别被它的任何反应刺激到,警惕可能出现的罪恶感或者复仇的滋味,平静对待。”
“我就当它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实验鼠。”欧根妮说。
“对,和你剖开过的所有活体没区别,会叫会动的物品罢了,你做的事只是必要流程。”斯内普举起魔杖,神情淡漠,“打开吧。”
厚重的石板抬起,光亮驱散昏黑。
一道闪光贴着石壁擦出火花,变出的多条锁链把皱巴巴的人形捆住,吊在半空中,缺了一根指头的那条手臂被捆至手掌,露出四根手指。
虫尾巴虽然过得不如下水道里的同类,但它还是打起精神观察自己的处境:
这个小疯子难得有情绪稳定的一天,不像以往那样用莫名其妙的憎恨看它了,真稀奇,她好像对那只断指产生了兴趣,正傻乎乎地看着断处思考它缺失的理由。
还有斯内普,看样子他今天是来巡查,吊起他只是为了威慑。
阴险狡诈的家伙,利用它这个“已死”的人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牢里蛊惑学生练习黑魔法,企图将她培植成自己的势力,邓布利多早晚会发现这个阴谋,然后把他送进阿兹卡班陪那条黑狗。
这么想似乎能帮它新旧叠加的伤口减轻一些痛苦。
许多不是永久性损害,但是恢复速度远远跟不上新增的。
欧根妮聚精会神地看着虫尾巴的其中一根手指,给自己洗脑眼前这个人类手指来自一只老鼠,而且这个咒语存在反咒,不至于不可饶恕,接着她慢慢抬起魔杖对准了它的指尖,自己则向后退了半步。
她终于决定低声念出那句咒语,指尖应声出现针扎似的小红点,然后红色扩大,后移,皮肉开始翻转,指尖出现诡异的凹陷,就像橡胶手套反着脱下时那样。
接着有什么东西碎裂,指骨破开成小块翻到表面,皮肤被颠倒了顺序包裹进最里面。
那根手指变成了一条表面沾满碎片的怪东西,红兮兮的滴着血,像无骨鸡爪一样耷拉着,末端仍旧连接在手掌上。
“很成功,”斯内普紧紧地收着那条锁链不许它乱动,又把它的舌头粘到上颌,“看清楚了吗?让诅咒开始在身体内扩散时是怎样摧毁它的结构的,还有痛苦被感知到以后对方体内魔力的混乱对诅咒进一步扩大有什么助益。”
欧根妮不得不摇头,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控制自己脑海中的两股力量上了,“没有,教授,我没看到。”..
“再来一次。”斯内普平静地说,“只有你自己使用时才能拥有完整清晰的体验。”
他给了欧根妮一个“你尽管练吧”的眼神。
虫尾巴听得汗毛凛凛,每个毛孔都在尖叫,但喉咙被扼住,只能发出一点可怕的呼哧呼哧的声音。
“诅咒扩散时的轨迹,痛苦带来的助益……”欧根妮不敢想别的,默念完要点,再次将魔杖对准目标。
四根手指很快用完。
“好了,过三天再来,精神或是肉体受到过度折磨会自发进入麻木的状态,不利于你继续进行有效观察。”
斯内普走上前默念反咒,那些手指再次发生里外翻转,骨骼重新拼回原位开始愈合。
虫尾巴疼得想死,但它又不敢去死,它宝贵的生命是好不容易用十几条人命换来的。
欧根妮等教授处理完后续,转身赶紧离开禁闭室,石板门在身后落下,她终于放松对大脑的高度控制,结果刚才的画面和被压抑的情绪一拥而上,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
斯内普无言地轻抚她的后背,等待她稍稍平静后问,“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是。当我仇视它,明确知道它害死过那么多人的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做得太残忍。但要脑海中出现纯粹的,想折磨它的念头——还有那种平静到无所谓它是谁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太可怕了。”
“可以理解,但,你没有选择的自由。”
压抑的岩壁被下渗的水浸透后是黑色的,矿洞外那些树木也是,地上的石子路也是,打湿之后一切看上去都像黑色的,她现在迫切地想见到那些白色的草,把自己整个放进草丛里。
一只紫翅椋鸟叼着从厨房里窃取的果子,耀武扬威地从他们面前飞过,雨水飘在她失去血色的脸上。
“教授,必须要继续吗?重复次数增加我很害怕那些冷酷的念头会更加强大。”欧根妮用冰凉的手抓着衣角问。
“回去好好调整心态,你很清楚必须进行下去。”斯内普停顿了一会问,“在召唤守护神时,你选择的记忆是跟理想有关?”
“是的,教授,你总是很清楚我在想什么,都不需要摄神取念。”欧根妮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体温。
教授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呀,他只是看到了守护神形态是一只鹰。
斯内普接着问她,“在理想中,你想要做些什么呢?”
“很多,首先是在我们专业领域内的一些改变,我要借此站稳脚跟,寻求扩大影响的机会,如果最终能让魔法改变麻瓜们的医疗条件,我希望心血管疾病、癌症还有更多病痛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么,作为——嗯——主要作为你的魔药学老师,我必须对你的理想表示支持了。我想你还需要做一些事,让自己的行为被划分入合法的类别。”
“是的,”欧根妮若有所思地点头,“法律是为了整治社会乱象订立的公认契约,几百年过去,它该与时俱进了。”
“怀揣着这样的积极念想,我不相信那些恶念能够挫败它,别担心好吗?”
“是,教授,听您一番话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