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根妮不知道小精灵萌生了什么样的想法。
因为按照计划,只有早期的,尤其在她曾祖父还活着的那个时期的记忆才是重点,对这些年幼单纯的小精灵们的摄神取念理所当然地被排到了后面。
于是接下来一周七天,一日三餐,她看着小精灵洋溢着“求表扬”的兴奋实在不忍心说,只能默默接受命运,连啃了三七二十一顿怪味吐司片。
以至于她用魔杖尖挑起记忆银丝投入冥想盆时,眼前还会偶尔闪过冒着绿光的吐司幻影。
戴莫斯看到她揉了好几次眼睛,还偶尔甩脑袋的动作忍不住问,“您还好吗?”
“嗯,没事,明天就好了。”从明天开始嘟嘟会重新上岗。
谢天谢地呐,啃五色面包的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戴莫斯坐在一张蘑菇造型的小木凳上,犹豫了一会还是建议道,“老主人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您明天再去拜访时还请多留意。”
欧根妮抿着嘴从他的太阳穴中缓慢而小心地抽出又一条记忆来存入盆中,然后说,“我会的,我也知道她为什么感到焦虑。”
冥想盆里银镜般的液体立刻显现出高挑的屋顶,和图书馆的墙壁是同种颜色,只要穿过连接正厅的右侧长廊能抵达那里。
欧根妮垂下魔杖说,“海莲娜女士今天讲起几百年前的一场危机,因为一些原因同样人丁凋敝,结果冠冕很快被人骗走了。当时迷情剂刚发明不久没多少人了解这种药剂。起初他们还以为当时的继承人很不幸是个没救的恋爱脑,什么东西都敢往外送,直到阴谋败露。”
欧根妮接着说,“于是海莲娜女士让一名小精灵取来那个败类的头发,然后把培育特殊毒藤的办法告诉它。如此一来就算被人查出来这是一起蓄意谋杀,罪责……”
她感到抱歉所以不再说下去了,罪责当然会落在那名小精灵的头上。
执法者也常常倾向于以这种方式结案——快捷稳妥,从未出现过事后翻案的例子。这个案件会有利于提升他们自己的数据,为日后的稳步升迁做出小小的贡献。
“这是它的荣幸。”小精灵打断了她的抱歉。
“不是荣幸。”她否定,但也知道一个否定根本改变不了小精灵的固有观念。
“在筛选哪些人能够给予充分信任时,确实需要格外审慎,海莲娜女士心存顾虑是很正常的。事实上我现在正怀疑,应该说已经基本能肯定,我曾祖父他过去的挚友和他的死有关。”
戴莫斯惊愕地向后倒退了几步,小声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只是说有关。”欧根妮制住他乱晃的胳膊,她嘴角向上扬起一个绝对不是微笑的弧度,“你想想看,我曾祖父能力出众天资聪颖,为何在家族状况鼎盛、前途光明的时期,突然被人无声地抹杀了?”
“我不知道……”小精灵伤心地摇头。
“在那之前,他明明已经觉察到有人盯上了他的成果,早早地启用了防御咒语,这些咒语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但他又在突然之间严重错估风险急匆匆地只身前往。他的研究处处透露严谨,做事却冒冒失失,可能吗?你觉得合理吗?”
小精灵表情像泥塑面具一样嵌在脸上,“前主人绝对不鲁莽。”
“我知道,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让他失去应有的判断力了。”欧根妮把正在尝试逃避的小精灵拉过来,把脸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地说,“记得吗,他出门时的神态就和去逛书店没什么两样。你说,如果很亲近的人想让他去参与一场小小的会议,他会不会觉得需要提防?”
小精灵想起刚被抽走记忆时眼前闪过的图像,“柯恩格小姐——您在怀疑柯恩格小姐,可她是——她不可能——”
“她是红颜知己嘛,我全看到了。她的研究方向是魔法能力的遗传和演化,不只是巫师,研究对象还有许多魔法生物。”
欧根妮拉着小精灵走到冥想盆前,盆内盛放的液体在顺时针转动,“巧了,今年闯入霍格沃兹袭击我的黑暗生物就很有趣——带有部分摄魂怪能力的博格特,听说过吗?这两种东西的魔法能力竟然能组合到一起。”
小精灵瞪大眼睛,“没,没有听说过,不可能办得到的。”
欧根妮只是摇头,“你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走吧,去看看你的重要回忆。”
她用魔杖点了下冥想盆,表层顿时变回平静的镜面,她把头低进去,拖着小精灵一起浸入记忆涟漪。
天花板太高了,他们在虚空中坠落的速度非常快。
难得的灿烂阳光在地面临摹那彩窗上的正十二角星,可惜画得歪斜,星星的一角延伸到层高很宽的三层木架旁,架子上面排满了形状奇怪的半成品和不知名零部件。
与桌面同宽的图纸像屏风一样垂直立在窗户对面的工作桌前。..
门开了,小精灵领着女人走进来,她的衣着崭新又讲究,憔悴的面容却像过期的面包一样,不合理地装在美丽的包装纸里。
男人闻声立刻站起面对着门口,铅笔紧握在他不安的手中。
“劳拉,你得离开奥斯博特,立刻拒绝他的邀约。”他直截了当地说,寒暄和礼貌铺垫全部略过了。
劳拉不愉快地皱眉,苦涩的面孔像是刚从咖啡渣里捞出来。
她把帽子脱下交给小精灵,枯槁的棕发束得很低,“刚聘上的工作,你怎么会想要我放弃呢,卡尔,薪资待遇和环境都不错,我做梦都想进入那样的研究院。最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研究方向也和我原有的高度吻合,我的研究能在那里重获新生。”
提到原有的研究时,痛苦很快扭曲着爬上她的脸。
卡尔的指甲在可怜的铅笔上不安地来回划拉,“奥斯博特只是在利用你,欺骗你,以达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甚至没有兴趣听我说完他们在研究什么,那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如果有一天我们取得了成果,必定颠覆整个世界。”
“先放下那个伟大的梦想听我说,劳拉,问题不在于这项研究现在的导向,一切的一切在于出资人是奥斯博特,他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毫无底线和原则的资本家。”
“我知道,但约翰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他继承了资产后常常感到良心不安,他一直积极投身于各项慈善事业。”